落匪(121)
夜里沈琅让金凤儿往门上加了几道锁, 薛鸷撬了半天,才发现门内还有几道,他刚想撞门进去, 却听里头那人忽然道:“你敢。”
薛鸷:“你锁得这么紧, 那我怎么进?”
沈琅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几分隐隐约约的委屈:“你委屈什么?隔壁没有客舍?”
“我想和你睡。”
“滚。”
沈琅听见门外沉寂了会儿,以为他已经离开了, 没想到才不过片刻, 窗外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。
踩着窗框爬进来的时候, 薛鸷不小心失脚踩空, 有些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, 他立即爬起身, 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榻边:“你这窗子造得也太小了……”
正是金秋时节, 薛鸷的气息拂过来时,沈琅在他的衣袖上嗅到了几丝清冽的桂花香气。
薛鸷没有点灯, 而是静悄悄地解下了身上那件墨黑色直裰,他近来在穿着打扮上也算颇上了一点心,把平素那些发白旧皱的便服换成了直裰、曲领袍衫, 想着好歹压一压眉目间的凶相,给自己添几分文气。
他自认为穿上这些新衣裳,自己看着比从前要清俊了不少,可惜沈琅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多给他几分好脸色。
薛鸷小心翼翼地挤上榻,沈琅狠推了他一把,才要开口,便被薛鸷擒住了两只手腕。
自从发现沈琅脖颈间还戴着那条鱼惊石项链后,薛鸷便又大胆了许多,他想,至少这个人对他并不是一点情意也没有。
他一声不吭地压着沈琅躺下,双手环扣在他胸前,任凭他怎么推搡也不肯撒手。
“我又不做什么,”他很无辜地对沈琅说,“我就抱着你。”
他说得和真的似的,沈琅皱起眉反问:“……那你拱什么?”
“我难受……”薛鸷小声地,“我也管不了它。”
“你睡吧,我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他一面嘴上说着这样听上去纯良无害的话,一面却不老实地挤进了沈琅腿|间。
沈琅拿手肘撞他,薛鸷转而却把他抱得更紧,嘴里哄着:“好了,好啦。”
“我马上就不动了。”
这个人嘴里说的完全只是谎话,嘴上这样说着,却还是故意地、很重地碾过那里许多次,把这个原本干干净净的人弄得一片湿|泞。
薛鸷低头轻咬着沈琅的肩膀,直到听见这个人紧抿着的唇缝里也流泻出几声抑制不住的喘|息。
……
他从沈琅背后吻过他下颚、唇边、鬓角,然后忽然摸到了他贴身戴着的那条鱼惊石吊坠,那上面还有沈琅的体温。
“沈琅……”
“你要是那么讨厌我,为什么还戴着我送给你的这条项链呢?”这话脱口而出的时候,薛鸷觉得自己的心跳在控制不住地颤动着,“你是不是……”
“戴习惯了而已。”沈琅轻描淡写道。
“你不会习惯讨厌的东西,”薛鸷说,“不喜欢的菜你一口都不会吃,不喜欢的衣裳你一次也不会穿。你骗我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已经自由了,现在没必要再演戏骗我,”薛鸷轻声道,“你还戴着这条吊坠,说明是你自己想戴……”
沈琅挣出一只手来,忽然很重地去扯这条吊坠,仿佛要硬生生将其从脖子上扯下来似的。
薛鸷连忙去抓他的手,说:“别这样,我不说了。”
“我闭嘴,求你了。”
*
十五中秋夜。
薛鸷提前在寨里同孙闻莺学过了桂花饼和玫瑰八珍糕的做法,这日一早便挤在厨下,碍手碍脚地忙活了起来。
照管厨下的那几个庖丁与杂役见碾他不走,只好跑去找邵妈妈告状,后者被请来,瞪了薛鸷好几眼,这人也不为所动,只顾琢磨今日要做的糕饼。
几人拿他都没办法,于是只好在厨下单辟出一块地,让给他折腾糕饼。
傍晚众人都围坐在庭院里,薛鸷出来得有些晚了,见沈琅两边已经坐了人,心里当即就有些不快。
他走过去,一把将原本坐得好好的金凤儿给薅了起来:“你让个位,一边吃去。”
金凤儿立即看向沈琅:“哥儿你看他!”
薛鸷理直气壮:“我好歹也是客,论情论理都该我坐这儿,没点规矩礼数。”
金凤儿见自己的位子已经被他占了,只好委屈地坐到了邵妈妈身边去。
薛鸷把今日琢磨了一整日的糕饼献宝似地摆到沈琅面前:“这是我亲手做的,看着是不是不比桌上摆的这些差?”
沈琅扫了这两盘糕饼一眼,没说话。
薛鸷已经习惯了他这样,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手,紧接着又拈了一块玫瑰八珍糕送到沈琅嘴边:“这个做的好看,你尝一块?”
沈琅面无表情地侧开了脸。
薛鸷拿着八珍糕的手一顿,缓慢地又收了回去。
席间沈琅依然很少开口说话,只有邵妈妈和金凤儿问他话时,他才会偶尔应上一两句。
每回沈琅开口,坐在他旁侧的薛鸷都会露出几分讨好的笑,他暗搓搓地用膝盖和手肘蹭过沈琅的身体很多次,可这个人都没有搭理他。
到后来,薛鸷脸上的笑意就变得有些僵硬,也有些发苦。
后半场,不少人已经离席回去“休息”了,沈琅知道他们要躲起来打牌斗棋,因此也没有阻拦。
就在这时,坐在他旁侧的薛鸷忽地又递上来一小坛酒,声音很轻:“这是郑婆婆酿的枇杷甜酒,我特意带来的,就剩最后一坛了,你要不要喝?”
沈琅没说话,薛鸷的眼眶忽然有一点发热,他扯着嘴角想笑,但很快微微扬起的唇角又失力般垮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