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匪(155)
话罢,不等那“舌人”转述,他便又自顾自地“呵呵”笑了起来。
薛鸷听他笑得恶心,干脆一巴掌打了过去,见他仍笑个不停,薛鸷干脆利落地又是一巴掌。
这两巴掌几乎将阿剌忽失打晕过去,嘴里头出了血,两只耳朵也轰鸣作响。
“你不答应,也可以,我现下就杀了你。”
阿剌忽失被他这接连的两巴掌,和那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神震住了。
他看见薛鸷拖过来一把战刀,光是听着它划过地面时的沉闷声响,阿剌忽失就足可以想象到它的重量与杀气。
紧接着,薛鸷让那“舌人”用布团重新堵住了他的嘴,阿剌忽失只来得及发出两个含糊的、类似于“等等”的音节。
只见眼前刀光一闪,自己那只左臂已然被斩下。
血溅了一地,薛鸷将那柄战刀丢到一边去,又取出一块干净的绸帕擦了擦溅染在脸上的血迹。
那舌人得了薛鸷的吩咐,忙拿了止血的伤药按敷在他那手臂的断口处。
因被堵住了嘴,阿剌忽失并没有喊出声来,只在那地上不住地颤抖着,口中发出难以忍受的“唔嗯”声响。
直等到他镇定下来,薛鸷才重又开口:“我弟弟因你截断了一截手臂,无论如何,你也得还他。”
那阿剌忽失几乎要痛晕过去,也不知究竟听没听进去他所说的话,只是“呼哧呼哧”地喘着粗气。
薛鸷让舌人掰开了他的嘴,往他肚子里灌下去半坛烧酒。
阿剌忽失总算喘过来了一口气,方才那极速失血的剧痛让他如今有了一种劫后逢生的庆幸之感,让他忽然无比想要活下去。
倘若带着眼下这些剩兵回去,将被瓦剌咬下的领地夺回来,也许还可以将功补过……
“决定好了么?”薛鸷又伸手握住了那柄战刀。
阿剌忽失终于开口,嗓音有些微抖:“……你难道不怕我到时候食言不来?”
薛鸷笑道:“你为什么不来?打大宁费了你们这么多兵,却一点好处也没得到。洪将军死了,只剩我一个,他们若要翻脸对付我,你们到那时候再来拿下中原,我就是还活着,也绝不肯帮他们,你们想要什么,不是手到擒来么?”
“不来,你甘心?”薛鸷道,“就是你怕死不敢来,也没什么,算我薛鸷命坏。”
薛鸷所说的,也正是他心里所想的,阿剌忽失忍着疼笑道:“那好。”
后一句话他留在心里没有说,阿剌忽失在心里说道,我只望你那位‘大汗’能早日处置了你。
成事之后,薛鸷又连夜将他放回到离上京城有两三里远的一处林子里。
把人丢下马后,薛鸷又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,几乎将这个本就失血过多的鞑靼首领拍晕过去。
阿剌忽失往前踉跄了几步,听见身后那个汉人将领说了句汉话,他没有听懂,但听语气,那绝不是什么好话,可一回头,薛鸷却已经打马飞了出去。
……
第二日一早,鞑靼军队忽然撤兵回到了关外。
同时间,年仅十岁的天子宣布退位让贤,将帝王权柄送至摄政王燕昭手中,与蒲太后母子二人就此退居别宫。
因为这一场战,又是移迁金陵新建皇都,又是被攻破了许多城池,眼下本就不丰的国库早已是耗尽了,接到燕昭手里来的,几乎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烂摊子。
大宁诸多事业百废待兴,旧朝那些官吏,新帝燕昭也只好仍然留用。
至于打了胜仗回来的薛鸷,则获封大将军,又被授予国公一爵,这已是大宁自开国以来,对武将的顶格封赏,加之薛鸷受赏,连带着天武寨那一群匪寇们也一并鸡犬升天。
大宁朝建国近二百年,文臣也踩在武将头上二百年之久,如今却蓦地矮了薛鸷等人一头,心里自然是为此生了不少怨怼。
薛鸷若是出身世家,便就罢了,偏偏他是草莽出身,一群三教九流之辈,若是从前,就是将他们抬得再高,也不过是他们皂靴上的一粒灰。
可是如今薛鸷他们却爬到了与这些文官们平起平坐的位置上,斗了不知多少年的苏蒲两党终于放下了旧恨新仇,转而一同攻讦薛鸷等人。
而沈琅因从前是新帝门下僚客,新帝便让身上尚无功名的沈琅破格进了内阁,只是登基几月,却不曾授予他正式的官职,始终只算是一位“殿阁大学士”。
但因为新帝燕昭格外宠信他,自从登基以来,采纳并推行了沈琅进谏的不少政策,因此内阁中人也并不敢看轻他。
也正是在沈琅的举荐之下,仇二受封安抚使,率领部分兵马驻守西北,预防鞑靼等异族再度犯境。
一切看似都在向好发展。
第81章
乾枢殿内, 香烟袅袅。
殿外传宣太监弓着腰快步进殿,他先是朝着上首那位新帝行了个揖拜礼,随后禀上道:“陛下, 沈大学士到了。”
“宣他进来。”
说完, 燕昭放下朱批, 又吩咐身后宫婢:“把香炉挪下去。”
沈琅素来不爱燃香, 内府御药房新近研制出的这一批香团味又太重, 倒是提神, 不过他料得沈琅必然不会喜欢。
金凤儿推着沈琅走进殿来,燕昭因见他面色不大好, 于是又让殿上火者出去将殿内的地龙烧得再旺一些。
“陛下圣安。”
“免礼,”燕昭看着他道,“怎么朕看你面上又有了几分病容?”
沈琅:“有么?大约是昨夜没睡好。”
“一会儿我叫太医过来替你瞧一瞧。”
“不必麻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