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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匪(160)

作者: 问尘九日 阅读记录

沈琅听他说完,心里却反倒松下来一口气。他们太着急了,又提了不该提的事,薛鸷之所以杀那两名官员,不也是燕昭授意的吗?

何况薛鸷只动手杀了两人,剩下那二十余个,全是燕昭命人放箭射死的,他们时不时地便在燕昭面前提起这件事,必然会引起他的不快。

“楫舟,要不要让人替薛将军求情?”

“不必,”沈琅沉吟了片刻,才道,“这时候没人替他说话反倒更好。”

有一句话他放在心里没有说,他想,豫王当日,不也是被苏蒲两党,一人一句攻讦给逼到东都城的么?

这时候,薛鸷越是显得孤立无援,越是能激起燕昭心里对那些生事官员的反感。

虽是这样想着,可等张评事走后,沈琅还是让金凤儿搬了张案几到榻上来,随后意简言赅地写了一封信,请人跟着北行的商队,一路送到边关去。

先前送去给阿剌忽失的那封信,是他特意留下疏漏,就是要让燕昭看见的。但这封信却不能出一点纰漏,若是跟着商队走,至少也要二十日才能到边关。

沈琅在心里算了算,等信件送到了,再让仇二等上二十日,若是他这里还没有送信过去,那边便可以按照他们起先商量好的,开始着手“行事”了。

*

二月初八,燕昭微服来访。

门卒连忙跑进去通传,金凤儿首先迎将出来,他刚要跪地行礼,燕昭便一抬手,说了句:“免。”

“你们哥儿怎样了?”

金凤儿一边引着他走进内宅,一边有些郁郁地回着话:“还不见大好,前日呛出一口血来,昏了好久才醒。”

燕昭顿了顿,像是没想到:“怎会病得这样重?”

“太医说是‘思则气结,肺络不固’,哥儿这小半年以来,劳倦思虑,不曾怎样休息,这才导致了旧病复发。”

燕昭听他说完,也就默了不言语。

等金凤儿开了沈琅卧房的门,燕昭立即便嗅到了一股很浓重的药味,他皱了皱眉,扶了把门框,才跨步走进去。

榻边的地砖上洇湿了一大片,想是刚才有人拿布拖洗过。

沈琅斜着身子靠在软枕上,眼是红的,用一方绸帕捂住了嘴,听见有人进来,才掀了掀眼皮,眼珠子迟钝地转动了一下:“……陛下。”

“不要起身,都病成这样了,就别做那些虚礼了,”燕昭按住他的手臂,“怎么眼圈红红的?”

邵妈妈在旁答话道:“哥儿晨起才吃的汤药,方才小睡了会儿,醒来却又给吐了个干干净净。”

燕昭见他额发湿透了,料定那一身寝衣必然也是湿的,他也不好伸手去探,只偏头向邵妈妈道:“你还不快去替他打水来擦一擦?身上汗湿成那样,再浸冷了,病恐怕更深了。”

“奴正要去的。”

“去吧。”

见邵妈妈出去了,燕昭才又开口道:“朕听闻你这两日病得愈发重了,特意叫他们从珠玉香药库中搜罗了些民间少见的几味药材来。”

“两位太医候在外头,等会儿朕叫他们进来替你再看看。”

“楫舟感沐圣恩。”

燕昭道:“怎么几日不见,反倒对朕客气起来了?说起这样生分的话来。”

顿了顿,忽又将视线盯住沈琅的眼:“你是不是怪朕将他下了狱?”

沈琅目光淡淡:“楫舟不敢。”

“再说了,‘予之在君,夺之在君,贫之在君,富之亦在君’。”

燕昭笑了一笑:“朕问你话,你却在这里给朕掉起了书袋,可见果真是因此事生朕的气了。”

他轻轻叹了口气:“郎路平既是他下属,又是他从原来那匪窝里带来的弟兄,杀的又不是普通人,是个从七品的监察御史,纵然他品级并不算高,却也是个朝官。”

“朝中本就对他们积怨已久,如今出了此事,又怎肯轻易罢休?昨日他们更是齐齐跪在宫门外,要朕替宋御史做主,从重处置他。”

“朕就是有心想偏袒薛将军,却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了……朕也是想,不若先关他一阵子,避避风头,等那些人的怒火平息了,再罚些俸、挂印一阵子,也就糊弄过去了。”

“这事我夹在其中,也是左右为难。”燕昭看着他说,“不过你放心,朕已让人吩咐过了,他在大理寺狱里并不会少吃少穿,他们也不敢苛待他。”

沈琅没什么反应。

“怎么朕说了这样多,也听不见你应一二声?”

沈琅这才哑着声音道:“方才吐过,嗓子很不舒服。”

“你瞧瞧,朕也太粗心。“

“楫舟自然知道陛下的为难之处,他们心里对薛鸷的记恨自襄阳而起,这么些日子过去,却总也抓住他不肯放。他又不是个有心计的人,我想,倒不如让他就此挂印回乡去,做个安生的乡野闲夫倒好……”

燕昭却道:“这又是什么话?朕放了他薛鸷回乡去,那兵营又交给谁去管?倘或再有异族来犯,朕又要派谁去领兵打仗?”

“还是在你沈琅心里,朕从来都是个卸磨杀驴的小人?”

“楫舟不敢。”

燕昭冷笑:“他们那点把戏……朕若连那样的孩子戏法都看不透,也不要做什么皇帝了,趁早也回东都去,做个乡野村夫好了。”

“陛下不要恼,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。”沈琅辩解的声音很弱,“陛下于楫舟、于薛鸷,都有知遇之恩,若无陛下赏识,他如今还躲藏在山林之间,我也不会有今日。”

他这些日子的确是病惨了,一张脸苍白得不见血色,只有眼眶一圈淡淡的、尚未消退的水红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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