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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匪(18)

作者: 问尘九日 阅读记录

沈琅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,薛鸷见状倒很好心地扯了只软枕过来给他垫在腰背上。嘴里的果子熟透了,一抿就化,沈琅虽有些不高兴,可口中的干涩到底被那清甜的果香冲淡了些。

他今日没发噩梦,头也不很疼了,因此面色倒好看了许多,开口便问:“香囊呢,你替我找到了没有?”

薛鸷有意拿乔:“你求求我,我就给你。”

“怎样才算求?”沈琅问。

薛鸷原想说让他跪下给自己磕几个响头,可话到嘴边,又想起这是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瘫子,于是便改口道:“我也算长你六岁,不然你喊我一声哥哥,把我哄得高兴了,便把香囊还你。”

沈琅抬头看了他一眼,没立即说话。

这人看人时眼尾总微微上挑,薄薄的眼皮微低,长眉是淡颜色,满头青丝散乱着披在肩头,像是一张抽丝的绸。

“求哥哥还我。”不料沈琅却并不忸怩,动动嘴皮子而已,他不觉得有什么吃亏。

薛鸷没想到他会喊得这么轻易,一时微怔,竟也没有再接着往下捉弄他,反倒是挺守信地将那补好了的香囊丢进他怀里去:“……给。”

“这香袋先前叫个憨货拿去玩了,不仔细和他娘子扯坏了,今日补好了才拿来还你。”

沈琅端详了一会儿那只熟悉的香囊,中间的确有一圈补过的痕迹,接着他又打开去看里面的那只护身符。

薛鸷一直盯着他瞧,可却没能看出这人面上有什么情绪变化。

又过了会儿,薛鸷听见这人很轻地说了声“谢谢”,像是对他。

沈琅的态度突然软下来,倒弄得他也不好再嘴贫什么了。

“对了,”薛鸷顿了顿,才说,“你那把木轮椅我也让人找到了,就停在外头,等改日天晴了,叫你妈妈或金凤儿推你出去走走。”

薛鸷仿佛被他那声哥哥叫的真成了他兄弟,态度也温和了不少。

“好。”

两人寻常一见面便呛声拌嘴,眼下突然“兄友弟恭”了,气氛倒徒然变得尴尬了起来,弄得一向厚脸皮的薛鸷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了。

“我还有事要做,先走了。”

“慢走。”沈琅又接话了。

薛鸷扶着门框回头,终于道:“你是不是烧坏脑子了,今日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乖?”

沈琅觉得自己真是多余给这人好脸色,于是冷下脸来:“滚吧你。”

薛鸷这才笑着走了。

*

这之后又过了几日,沈琅才大好了。

他病好后,邵妈妈或金凤儿时常会推着他到外边走一走,不过也就是在屋子前后一亩三分地的地方转一转,雪地泥泞,这木轮椅走不了太远的路。

只是那郑姓老妪叮嘱过邵妈妈,要他常出去晒晒太阳透透气,所以两人才不嫌麻烦地偶尔推他出来见见阳光。

得闲时李云蔚会过来同他谈谈书论论道,有时两人也会摆上一两局棋聊以解乏,不过那李云蔚棋艺不精,总输给他。

又有些日子,沈琅听说薛鸷带着他那些兄弟做成了一桩“大生意”——绑了个十来岁的胖小子回来,据说就关在离这儿不远处的“票子房”里。

沈琅心里有些狠毒地想,这些土寇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,早晚有一日会让朝廷派兵围剿干净,也总有不得好死的那天。

这日天又放晴,邵妈妈服侍沈琅穿了件干净大袄,梳好头发,又要推他去外头晒晒太阳。

结果两人才出门,就迎面撞上了恰巧从这儿路过的薛鸷。

这人手里提着把大斧,身上浮着层热气,只盯住沈琅笑:“又出来晒太阳?”

见邵妈妈正在后头推那把木轮椅,薛鸷干脆把手里的大斧丢在一旁,颇有兴趣地凑过来:“妈妈让一让,我推来试试。”

邵妈妈闻言松了一只手,走开了些,又忙叮嘱他:“大爷仔细些,这雪地里轮子总打滑。”

薛鸷才不肯听,推着沈琅便疾跑出去,眼见快要撞上树时,才又急急刹住脚,差点把沈琅从木轮椅上给震得摔下来。

沈琅面色铁青,好在一开始他便险险地抓住了扶手,回头狠瞪了薛鸷一眼:“你疯了是不是?”

只可惜这不痛不痒的骂压根就扎不透薛鸷的脸皮。

“多好玩。”他笑着说,“是你这人太胆小。”

他话音刚落,邵妈妈气喘着追上来,满脸担忧地劝:“大爷……我们哥儿身子才好些,快别吓他了。”

“又不是纸糊的,哪里这么容易吓坏?”薛鸷道,“再说我心里有数,你若无事,就去帮郑婆婆她们做活,今个儿我陪你们哥儿玩。”

“大爷……”

薛鸷有些不耐烦:“行了,你只管放心去,我不吓他了,也摔不着他。”

从前在沈府里,邵妈妈只管听主子的,如今在这山匪土寨里,她也总听这几个当家的爷们使唤,听薛鸷这样说,她心里又是纠结,又有些放心不下。

薛鸷见她还不肯动,便转头冷眼看向她:“我说话是不管用了么?”

邵妈妈觑见他眼神,终于还是颔首说是,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。

等她走了,薛鸷伸手往下轻轻拍了拍沈琅的脸,笑道:“走,哥哥带你去摘果子吃。”

说完也不管沈琅答没答应,薛鸷便兀自推动着那木轮椅走出去,将人推到了离这儿约百米远的树林子里。

快要到时,沈琅便看见不远处的一小片柿子树上压着薄雪,枝头满坠着熟透的橙红色果实,只是那些果树都长在山坡上,过去的路又很不平,沈琅坐的木轮椅应该上不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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