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县太爷与杀猪刀(179)

作者: 红豆酬她 阅读记录

只见院中火把猎猎,香烛萦绕,站满了佩刀的衙差侍卫,整齐分列两边,中间的偌大空地上,摆了张阔长的供桌,供桌上摆满了新鲜宰杀的牛羊猪肉,血红刺眼。供桌下,跪着儋州知府张秉仁,以及监察御史冯广。二人以头叩地,虽看不清表情,但看得出姿态虔诚,郑重无比。

李桃花在树上瞧着这诡异一幕,忍不住骂道:“这两个老头子怕是有什么毛病,哪有十五大晚上出来拜佛的,场面渗死人了。”

许文壶语气肃沉,斩钉截铁道:“拜佛,白天拜的才是佛,晚上拜的,是鬼。”

李桃花搓起胳膊,“你别说了,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”

这时,忽有哭声传入二人耳中。

两个人齐齐看去,只见有护卫拖着一群布衣褴褛的人从暗中走出,男女老少长相不一,但都能看出是贫苦人家出身,即便到了如此地步,面对穿官服的人,连反抗都不敢,只敢哭泣求饶。

“我没犯过法啊,求大人放我走吧!我娘子还在家中等我!”

“草民虽不知道做错了什么,但草民肯定不是有意的,求大人饶恕!”

“娃娃还没断奶离不开娘,求大人放小妇人回家!”

张秉仁起身,往香炉中敬上三炷香,略抬起手,淡漠地道:“动手。”

护卫拔刀,径直抹向那些人的咽喉,手起刀落,一个眨眼不到,便倒了满地的尸体,血水蔓延成河,渗入深邃的红砖之中。

墙外的树上,李桃花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,双目惊恐,瞪得浑圆。

许文壶的手死死抓住树干不松,指尖沁出血红,也无法平息在这一瞬当中遭受的刺激。

更刺激的还在后面。

血泊中,护卫再举佩刀,重重劈向了尸体的后脑。

头皮分离,头骨破裂,雪白的脑浆混合鲜血流至地面,顿时吸引来无数夜飞的蝇虫。

“都接着点,别浪费了。”冯广催促,面上满是可惜。

命令发出,立刻便来人举碗去接,甚至嫌脑浆流动太慢,直接手掰头骨,将碗伸进去舀。

血气熏天。

短短的半盏茶时间过去,混合血液的十碗脑浆便被整齐摆在供桌上,左右燃烧的香烛尝到人血的滋味,火焰都变血红了些。

张秉仁与冯广再度伏地叩首,表情谦卑虔诚,嘴里振振有词,呢喃不停。

“人脑为祭,人血为引,佛母保佑我张秉仁官运亨通,扶摇直上。”

“伽罗佛母,法力无比,保佑我冯广早日得偿所愿,位列三公。”

尸体,香烛,神像,高官……

许文壶双目空洞枯寂,静静看着这一切,久久无法回神。

忽然,有风吹来,扑了他满身血腥。

贪欲的味道。

院落中,张秉仁和冯广起身,抖落身上的血腥气息,谦卑的神情变得倨傲,又成了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。

“取药来。”冯广吩咐。

手下立刻奉上一个乌漆描金的药匣,打开匣盖,里面赫然是码得整齐的漆黑药丸。

冯广面朝张秉仁,拱手笑道:“此物珍贵万分,为保险起见,不可假手于人,有劳张兄亲自动手。”

张秉仁看着死相惨烈的尸体,目光流露嫌恶,硬着头皮点了下头。

他走到尸体跟前,取出一粒药丸,闭眼深呼了两口气,再睁眼,便弯腰将药丸塞入尸体口中。

张秉仁背过身喘了许多下气,又用帕子擦了许多下手,才又拿起第二粒药,转身接着喂给尸体。

他面如纸色,眉头紧锁,面上已有不悦,直截了当地道:“不知我究竟何处得罪冯兄,竟使冯兄如此戏弄于我。”

冯广道:“张兄这是说哪里话,规矩就是这样的,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监察御史可以说改便改的,不过——”

他话锋一转,笑里多了许多深意,“张兄今日收留的那个年轻人,可知道他的来历?”

“知道。”张秉仁面对着尸体,说话也没好气,“天尽头来的,不识时务,刺儿头一个,据我所知,已有不少人想在暗中除掉他。”

张秉仁顿了下声音,将手指从尸体口中拔走,转头看着冯广,诧异道:“难道冯兄你也?”

冯广接过手下奉上的一杯浓茶,呷下一口,执盖的手轻捋茶面,“不错,我早就想把他除了。”

“他杀了我的钱袋子,使我今年少说损失万钱私禄,可惜我人在京城,手伸不到天尽头那么远,否则,早就把他送去喝孟婆汤了。”

冯广用余光瞧向张秉仁,话里意味深长,“怎知上天有眼,竟将他送到了张兄这里,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,地狱无门他闯进来。”

张秉仁愁眉紧锁,不停擦手,“我知道冯兄所想,我又何尝不想像冯兄所想那般去行事?这许文壶性情古直不懂变通,若留他平安抵达京城,定是后患无穷。可冯兄身为监察御史,难道连那桩大事都没听说吗?”

冯广的笑意僵在嘴上,似是不懂张秉仁所说指何。

张秉仁拿起数不清第几粒药,塞入尸体嘴里,叹息道:“那一位对外称病,实则秘密出京,微服私访,现今已至儋州境内。此时若动刀子,实在不好收尾,毕竟除了许文壶事小,风声传入他耳朵里事大。孰轻孰重,想必已不必我来多言,冯兄心里自有定夺。”

冯广的步伐踉跄了一下,手里的茶都差点泼到地上。但也只是一瞬,面上的惶恐便被不屑覆盖,他端稳茶盏深饮一口,冷哼道:“自从陛下登基,朝廷百官皆对九千岁马首是瞻,他那个百官之首,哪里还有什么实权?依我看,也不必过于忌惮于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