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太爷与杀猪刀(192)
他们都回家了,都有亲人,只有她是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,什么人都没有。
秋日阳光金黄让人眩晕。初来乍到的新奇褪去,李桃花现在只感到茫然。
开封都到了,京城便已算是近在咫尺,她今后该怎么办?难道真的跑到崔氏地盘凭块玉牌逼人家认娶她吗?
李桃花不是个脸皮薄的人,但她知道自己真的做不到,可她也确实不知道,来到这里,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。
心中苦水正蔓延,锦毛鼠不知不觉飘到她身后,凑在她耳边低语道:“怎么样?看着他们都有亲戚,是不是感到孤独了?寂寞了?我锦毛鼠出门在外,就爱助人为乐,尤其看不得大姑娘小媳妇们伤心难过,不如你就把我这小老乡扔了,跟我回家过节算了。”
李桃花没说话,只直愣愣盯着他,默默活动起手腕。
锦毛鼠瞬时便怂了,捂紧领口后退数步,讪讪笑道:“行了行了,开个玩笑而已,别当真啊,君子动口不动手,强行动手是小狗。”
李桃花活动完手腕,开始活动脖颈,朝他迈出步伐。
锦毛鼠的头发丝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,虽然他笃定李桃花没疯到在大街上调戏他这个黄花大闺男,但是女人的脸六月的天,万一呢?万一她就是被他三言两语刺激疯了呢?
三十六计走为上计,锦毛鼠扬声便喊:“我说小老乡你可别只顾着叙旧了,你家到底住哪啊,过完节我去哪找你玩去啊?”
他年轻好看,不讲老家话时说话也好听,许文壶没回答,朱妈便忙着回答:“俺们家住许家村东数第五十户,家里屋后头有条河,靠河正对着的大坡下边就是俺家。”
“俺知道咧,谢谢俺婶儿!”
“恁看这孩儿客气嘞,以后常来找俺家三儿玩。”
锦毛鼠嘿嘿笑过,对许文壶抛出记眼神,“等好了许三儿,过完节我一定找你玩。”
有了这两个人的一唱一和,行人的视线纷纷落到素日在外连呼吸都保持平稳安静的许文壶身上。
全身如针尖滚碾,许文壶感觉自己要死了。
朱妈看出他脸色不对,便指着锦毛鼠的背影道:“三郎怎么了?这位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。”
许文壶轻轻摇头,声音似是无奈,似是叹息,感慨一般地道:“我这一路而来,相识的人颇多,或有助于人,或被人相助,与他们的缘分也算不上浅。但我坚信,真正的朋友,始终只有桃花一人。”
李桃花站在潮水一样的人流中,本在彷徨无定,听到这句话,一颗飘忽的心突然便定住了。
她转脸,正对上许文壶投来的视线,那双温润的眸子柔和一如往昔,只要是看着她,眼中便仿佛再容不下别人。
李桃花不知怎么,心中一下子便生出许多底气出来。
她想:无所谓,反正有许文壶在,他家又那么有钱,大不了就大树底下好乘凉,赖在他身边蹭吃蹭喝当米虫,谁让她是他唯一的朋友呢?
反正都是朋友,花你点钱怎么了?
第98章 归位
晌午时分, 灼烈的太阳将开封寡淡的山色渲染成了金黄的杏子色,山下一汪湛清的河水波光粼粼,随风起皱。泛皱的河水尽头, 坐落着千户人家组成的偌大村庄,因是正值饭点,家家户户的上空都冒着袅袅白烟, 走在通往村中的路上, 饭香扑鼻。
李桃花看着开阔宽广的田地,村中整齐排列的房屋, 分外干净的道路,微微有些怔神。
这叫村子?
看来天子脚下是有点不一样的, 连村子都气派得吓人。
她视线朝前,再看许文壶的后脑勺,便更加不明白了。
在这种地方长大, 又有本事进京赶考, 他当初到底是怎么在天尽头待得下去的?
“那不是小少爷吗?小少爷回来了!”在
田里干活的长工注意到走在路上的许文壶,忍不住便惊呼。惊呼声落下去,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, 纷纷抬头望去, 争先恐后去许文壶打起招呼。
许文壶在大街上经历完被摧残的一波, 本就近乡情怯,此情此景, 他连回应的笑意都显得僵硬了, 只能无力地点着头。
他感觉再过不了半天, 整个开封都要知道他被革职赶回老家了。
许文壶自认自己行得端坐得正,不怕别人腹诽。可毕竟是在家门口,他不怕, 不代表他的哥嫂不怕。
他只好小声交代朱妈妈:“我回家一事不宜大张旗鼓,低调即可,切记不可人尽皆知。”
朱妈妈还在兴头上,点头如捣蒜,无论他说什么都答应。
待回到许家宅邸,朱妈妈推开门,眉开眼笑地大喊一声:“三郎回来了!”
她急急忙忙跑进门,对洒扫小厮说:“别扫地了,快去告诉太太,就说小少爷回来了!”
声音一出,一大群婆子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,堵得水泄不通,等不及去嘘寒问暖。
“三郎回来了?咋长变样了嘞?俺瞅着没原先白净了。”
“瘦成这样,你这孩儿在外头弄啥嘞,饭也不知道吃。”
“刚蒸好的椒盐葱花馍,三郎快来一口,啥?不想吃?不饿?”
许文壶哭笑不得,既无奈,心头又一热,老实点头,“进城时吃过了,确实算不上饿。”
李桃花本吃得饱饱的,闻到扑鼻的麦子香又忍不住犯馋,便道:“我饿我饿,他不吃给我!”
婆子兴高采烈把正烫手的馍给了她。
李桃花接过馍,忍住烫咬了一口,两眼顿时被香成了细缝,边嚼边夸:“好好吃啊,咸香咸香的,果然做面食还得是你们开封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