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太爷与杀猪刀(33)
怪不得她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,她从小最讨厌的就是煮猪下水的味道,李贵有一次把没卖出去的下水煮熟想当下酒菜,她闻到味道直接吐了出来,当夜就发起高烧,从那以后家里就再没出现过这个味道。
“天尽头才出现有关脑子的命案,你还有心情吃脑花,”李桃花倍感费解,“你就不觉得恶心吗?”
“这有什么好恶心的。”岭南佬将勺子伸进去搅了搅,又盛了勺汤小呡一口,顿时一脸享受的表情,“真不错,味道正好,回味无穷啊。”
李桃花见状又要反胃。
岭南佬瞧着她的样子,忽然勾唇一笑,意味深长道:“细妹啊,你没经历过逃荒吧。”
李桃花被问得一脸懵,看着他,不懂他意思。
岭南佬道:“在那种时候,人吃人都是常事,能交换着吃便已称得上是人道了,你说最近命案刚起,我吃猪脑为何不觉得恶心,可比起人吃人,我只是照常吃个猪脑而已,有何大不了的,又犯谁的法了?”
李桃花一时无法反驳,转脸问许文壶:“怎么办?”
许文壶沉吟道:“事已至此,只好先回衙门了。”
岭南佬两眼发亮,“好哇好哇,你们俩赶紧回去啊,没了你们,这锅脑花汤便系我一个人的啦。”
李桃花和许文壶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看向他。
岭南佬:……?
片刻之后,岭南佬被五花大绑带回衙门,嘴里一路高喊:“我系冤枉的啊!谁规定食猪脑花是犯法的啊!救命啊!还有唔有王法啦!县太爷强抢民男啦!”
公堂内,仵作看着那锅煮熟的脑花,取出将水分晾干,再三检查,对许文壶道:“回大人,人脑椭圆集中,猪脑松散无形,此物的确是猪脑无误。”
许文壶先是松了口气,紧接着皱起眉头,喃喃道:“不过这也提醒到了我,尸体完整,唯独脑浆不见,凶手总不能是因为好玩才把它取走,费此周折杀人取脑,会不会是为了——”
李桃花冷不丁吐出一字:“吃。”
两个人的脸色同时白了一下。
这时,兴儿跑来道:“公子,那个姓陈的哭天嚎地烦死人了,到底要不要把他关起来,若是要关,我现在就把他扔牢里去了。”
许文壶思忖一二,抬眸道:“虽已洗脱嫌疑,但疑点尚在,且暂时扣押,收监看管。”
“是。”
鸡鸣声隐约传来,李桃花打了个哈欠,步伐迈出,“不管了,我困死了,你接着寻思吧,我睡觉去了。”
许文壶起身想要送她,被李桃花一个手势制止,他只好继续坐着,对她颔首,“李姑娘慢走,务必记得锁好门窗。”
脚步声远去消失,公堂便只剩下许文壶一个人。
灯影跳跃在他眼中,他看着漆黑的堂外,脑海中出现尸体被发现时的一幕幕。
被剥落的头皮,敲碎的头骨,消失的脑浆,鲜红的血符咒……
许文壶阖眼,血色符咒在他脑海中被无限放大。
他突然觉得,重要的线索或许还是在那个血符咒上面。
许文壶想到那个隐藏在袅袅香火后面的狰狞佛母像,脑子是转着的,疲倦却如大山倾轧而下,意识不知不觉间便模糊了。
这时兴儿跑来禀报:“不好了公子!又有一具尸体出现!”
许文壶猛然睁开双目,焦急望去,却见堂下空无一人,不由大松一口气,庆幸还好是梦。
他回忆起睡前所想,提笔蘸墨,想要将那血符再临摹一遍。
“不好了公子!”兴儿慌张跑来,声音响亮惊恐,气喘吁吁地道,“又有,有——”
“有尸体出现?”许文壶怔愣着,下意识接话。
兴儿重重点头。
“啪哒”一声,许文壶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。
第21章 病
尸体是在主街西北方向一个夹脚胡同里发现的,出了胡同正对着姊妹仨包子铺,再往右手走便是陈记云吞,人来人往的地方,最能引人注意,也往往最能令人忽略。
许文壶赶到时,胡同已围满了人,哭声震天发响,所幸有明白事理的拦住了被害孩童的爹娘,现场才得已保存。
受害的是个九岁的男孩,名叫小虎,与黑牛的死法一模一样,同样的头皮被锯开,头骨被敲碎,里面的脑浆被取走,头骨断截处红白交织。
他面朝墙双膝跪地,墙面上是一个巨大的血色符咒,血珠挂墙,蜿蜒滴落,形成一道道暗红血泪,无声控诉冤情。
因天热,周遭苍蝇闻味而来,嗡嗡作响,教人睁不开眼。
“回大人,尸体死亡的时间应是昨夜子时一刻到三刻之间,现场并无挣扎痕迹,身上没有其余外伤。”仵作道。
许文壶凝视着那个巨大的血色符咒,将这个与之前的那个在脑海中重叠,试图寻找到蛛丝马迹。
小虎娘已哭成泪人,要在邻里搀扶下才能说得出话,涕泪横流道:“我和孩他爹昨夜因他打碎了一个碗,对他多说了两嘴,谁知这孩子气性这么大,趁我和他爹睡着,竟直接跑出了家门,等我和他爹睡醒出来找他,便已经,已经……”
妇人的哭声撕心裂肺。
周围已响起窃窃私语。
“可得看好自家孩子,下一个指不定又是谁家的。”
“这以后还让人怎么出门,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。”
“难道,真的是佛母降罪?要把偷吃贡品的孩子全都……”
许文壶忽然面朝众人,举手起誓道:“我许文壶在此对天发誓,一定会竭尽所能将凶手捉拿归案,给遇害的孩子一个公道,让天尽头回归太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