朕那失忆的白月光(103)
她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相处,习惯了他说话时必须和她对视的专注,习惯了他的手指偶尔落在她的腕、肩头,习惯了他替她做许多原本她可以自己做的事,比如剥核桃、倒茶水,甚至当她衣领歪了,他都会亲手帮她整理,动作自然,温热指腹极快地擦过颈侧又收回,叫她来不及拒绝。
有时候,她望着他的脸,会忍不住生出一点疑问——
这真的是那个说要保持距离的人吗?
可每当她撞上他的视线,那双眼睛里总是坦荡,让她也分不清自己的疑问为何而起。
久而久之,她便也不再多想。
然而,这样的日子终究没有持续多久。
那个夏夜,当溪边传来第一声蝉鸣时,卫明忽然对她说,他要走了。
钟薏猝不及防。
这几日他越来越忙,也不像从前一样一直跟着自己,她隐隐察觉到什么,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。
心中失落感涌现,但她很快压下去——他本就不属于这里,更何况......等他回去,便可以帮她查娘亲的踪迹了。
这么一想,方才的伤感一扫而空,她扬起笑,真心祝福他:“真好!你日后可要保护好自己......下一次可不一定会遇见我这么善良的人了。”
说完她还冲他眨了眨眼。
可笑意刚扬起一半,就僵在了唇边。
因为她看到他脸上的神色......实在有些可怕。
阴沉得快要滴水,黑瞳直勾勾盯着她,冷静到不是听到离别的伤感,而是在审视违背了他意愿的东西。
她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色,一时间有些不安,往后缩了缩,不自然问了一句:“你怎么啦。”
像是被她的声音拉回,他恢复正常的神情:“有件事我忘了同你说。”
“嗯?”
“前几日我便派人去查了你母亲的踪迹。”
他语气轻描淡写,却让钟薏血液瞬间窜上头顶,心跳开始加快。
他看着她,像是在观察她反应,“她可是叫宛容?”
钟薏的指尖发凉,心脏开始疯狂跳动:“你……有她的消息了吗?”
对面的青年点头:“目前看来,她确实在上京,不过你若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,不如亲自去见她一面。”
她眼前几乎有些眩晕。
已经分开将近十年的人,再次出现......
虽说她一直想看她过得好不好,可真到了这一刻......除了激动,更多的还是害怕。
她咬着唇,半晌还是犹豫决定:“算了吧......你去帮我看一眼就行了。”
她不敢去接近。
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,十年过去,什么都会变。若她有了新的家庭呢?若她的生活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呢?她还能叫她母亲吗?
她怕自己真正见到她过得有多好,又无力承受。
他听到她的拒绝,神色不变,语气仿佛带着勾子,钻进她耳中:“她抛弃你必然有苦衷。若是能见到女儿,肯定也很高兴。
“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,青溪离上京如此之远,你难道要一直遗憾下去吗?”
第53章 “那个男人是谁?”……
闷了大半日的天湿沉沉的,终于落下雨来,噼里啪啦砸在檐下,潮气侵入屋中。
钟薏被巨大的响声吵醒,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石砖上,浑身已经被寒意沁入,四肢僵硬。
她茫茫然坐起,雨声依旧敲击耳膜,不知今夕何夕。
脑中一幕幕飞快划过。
她想起来了。
她想起自己是如何信了他的鬼话,想起自己是如何选择抛下一切跟他去京城,如何被他的面目蒙蔽被他骗得团团转,又是如何被困在这殿中无处可去......
如今重来一次,她依旧逃不过他掌心。
头还晕沉着,疼痛恐惧愤怒悔恨一齐席卷而来,她扶着墙站起身,眼前一切逐渐交错恍惚。
红叶当初并未说错,就是这里,所有的一切姑且算是她自己设计的。
来京的路上,她与他并肩坐在车里,他问她,“若是有一间自己的房子,阿漪想要什么样子的?”
她当时毫无防备,当真给他细细描述她的梦想——
喜欢什么花,门扉是什么颜色,房前要有一片花圃,最好能种一棵桃树,花瓣飘落的
时候,一定美得像画中仙境。
竹子可以多一些,因为她看书上读书人都是听竹海涛涛声入眠......她还说,床榻要够大,这样她睡觉时才不会掉下去……
她还记得他当时的眼神,带着耐心,和过去无数次一样专注听着,直到被别人打断。
来人毫不遮掩,隔着车厢壁唤他:“太子殿下。”
她这才知道,他根本不是什么家境殷实的公子,而是景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卫昭。
她愣愣对上他的视线。
“怎么了,阿漪?”他神色如常。
她早已告诉了他自己的闺名,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,他当时还一脸迟疑问她,可不可以像她父亲一样叫她漪漪,她犹豫很久,还是让他只叫她“阿漪”。
他仍像这样称呼她,可她心底惊愕未散:“你不是说......‘家有几分薄产’?”
一身布衣遮不住他的矜贵气质,直到此刻,她才恍然发觉,上了马车之后他从未刻意掩饰,锋芒与强势已经摆在那里,是她自己没有察觉。
“这会影响我们的感情吗?”他不答,反而反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