朕那失忆的白月光(174)
低哑、压抑,带着将出的血腥味。
“……行。”
他抬头,眼神死死锁着她,瞳仁深得像渗了墨的水井。
“你想嫁就嫁。”
“你成亲、圆房、生孩子……我都看着。我就站在你窗外,看一辈子。”
“你别想摆脱我。”
他往前踏了一步,影子压过来,将她整个人重新吞进去:“你一推窗,我就在那里。”
“你要是让他碰你,我就盯着——等他睡了,我就进来。”
“把你从里到外的气味都换成我的。”
钟薏脸上没有表情,指尖却悄然收紧,嵌入掌心。
她盯着他:“你真贱。”
卫昭嘴角扬着笑,眼神却如同水底翻出的寒光,幽冷、疯癫。
“是啊,”他嗓音轻极了,“我就是贱。”
“你让我做狗我就做狗,你让我滚我也能滚。”
“可你要跟别人过一辈子……”
他语调骤然一滞,唇角那抹笑沉下去,“那我忍不了。”
钟薏仰头看他,眼中带火,终于忍不住拔高声音:“卫昭,我一定、一定会有自己的生活!”
“我已经在过了,我过得很好。你为什么还要来?”
她胸口起伏得剧烈。
“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
“我已经被你毁过一次了——你还要毁我第二次吗?”
整座院落静得可怕,只剩风声刮过帘角的“哗啦”一声,拽住人的耳膜。
卫昭站在原地,动也不动。
月光打在他脸上,脸色更苍白一分。
“毁你……”他重复一遍,慢吞吞地笑出来。
“我没办法。”他低声道。
“我放不下你。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离开你。”
“......可我做不到。”
钟薏冷声打断他:“你别在这装情深。”
“你要是真放不下我,就滚回京城去,别再出现在我面前!”
卫昭却像听不见,“我试过的。”
“我把你关进梦里,日日夜夜地看着……可那不是真的。”
“你走得太久了,漪漪,我连你身上的味道都快记不住了。”
他冷静地描述自己的病症。
“漪漪,我在吃药,可是治不好......”
药效越来越差,梦里的钟薏越来越淡,声音变了,眼睛也开始不认得他。
哪有现在这般站在面前的生动?
他说着,抬起手,把衣袖卷上去,露出一整截手臂。
那日初见时还白皙的皮肤上,此刻布满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。有的裂着口子,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;有的结了痂,却仍隐隐泛着红。
“这几日,我一直想来你面前——跟你说话,抱你一下,摸摸你。”
“可我知道你不想见我。”
“所以我忍着。忍一回,就划一下。忍两回,就划两下。”
“你看,”他抬头看她,语气像是在邀功,“都这么多了。”
钟薏怔怔望着那条手臂,眼前一阵发黑。
她听见自己的心跳,一下一下在耳膜里炸开,像是要把胸腔整个撑破。
那一刻,她看清了他眼底的东西——
不是什么深情,也不是克制,而是一种被剥皮剔骨也不肯松口的贪欲。
像腐肉中孳生出的蛆虫,蠕动着、尖啸着,要一口一口把她吃进他的血肉里。
他低头贴近她耳侧,低低絮语:“你要是真的嫁了人,我就藏在你家灶台下、柴房后、床底,和你们全家住在一起。”
“等你病了、老了、头发白了……动不了了——”
“我再出来。”
他轻轻笑了一声,“那时候你就不会再
赶我走了,对吗?”
“你走不动,也躲不掉,我就一口一口,把我自己的肉喂到你身体里去。我们一起死。”
“漪漪……”他欣赏她的神色,“那时候你还会怕我吗?”
钟薏闭上眼,一言不发。
风从檐角穿过去,远远传来一声犬吠。
卫昭笑了。
过了不知道多久,她忽然出手拽住他腕骨。
指尖冰凉,钝而狠地掐进他皮下。
卫昭怔了一瞬,没有反抗,只是任由她牵着,低头望着她覆在自己腕上的手指。
纤白,细嫩,圈不住他,指尖都扣进了肉里,用力得几乎透明。
她一句话也没说,只将他往屋内拖。
一路拽进屋内,推至供案前,停住。
灯烛明灭,那三块木牌立在烛火之后,像是在黑暗里静静窥伺的眼,冷冷盯着她们。
钟薏甩开他手,冷声:“跪下。”
卫昭没动,站得笔直,眼睫低垂。
他早就疑惑——钟家明明只有一父一母,为何供着三块牌位?
钟薏看他不动,脸色一寸寸僵下来。
“我说,跪下。”
“你不是说什么都能忍?不是说要跟着我一辈子?”
她慢慢抬起手,指着那三块漆黑的牌。
“你还记得她们吗?”
左边。
“你那夜杀的婢女。十一个。”
右边。
“花匠。你割了他头,只因为他说要救我。”
她顿了顿,盯住中间那块,“这是我爹。”
卫昭看着那几块木牌,原本挂在嘴角的那点笑意,一点一点褪了下去。
他当然记得。
——这些下贱的奴才,在清和院就不安分,死了正好。
要不是他们多事,漪漪怎么会一次次地想逃,怎么会离他这么远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