朕那失忆的白月光(224)
卫昭掐住她的腿肉,一下吃得太饱,钟薏涨得难受,听他这话,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“回了京城……无人可以管你,便是三宫六——”
话未说完,被褥一掀,她猝不及防地抬起头。
卫昭脸色骤变。
一双通红的眸子出现在他眼前,湿漉漉的,像是马上要有泪落下来。
“你干什么!”她见到光,声音突地抬高吼他。
“漪漪……”
卫昭手忙脚乱地将她捞进怀里,抱得太紧,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胸口,“我错了,是我嘴巴贱——”
他握着她的手,用力拍在自己脸上,响亮几声,“我不找谁。我谁都不要,回去就锁宫里,半月给你写一次信,不,一日一封,天天写……”
“然后一个人老老实实孤独到死……”
“别哭……”
手慢慢抬起。
指尖颤抖着贴在他肩上。
然后,终于,缓慢地,回抱了他一下。
卫昭僵住。
“……漪漪?”他低下头,小心地试探。
怀里人没应,只鼻息微哽,埋着脸不肯抬头,脸贴着他胸膛。
卫昭轻轻施力,捧住她的脸,用指腹蹭去眼尾快要坠落的那滴泪水。
他哑着嗓子,“漪漪会舍不得我吗?跟我一起走……好不好?”
钟薏顿了一下,却摇头。
“我已经习惯这里了,这里很自由,有人信我、找我、依赖我……”
“卫昭,我只有在被需要的时候,才觉得自己真的活着。”
“那我留下来。”他很快回答。
她看着他,又只是摇头。
“你是皇帝,你要为全天下的人负责,不该这样赖在这里。”
“信……还是半月一封就好,我也没那么多时间看。”钟薏别开脸,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底又起的水光。
“嗯。”
她又转过来,“回去把胳膊处理好,不然肉长不出来,会留疤,一个大疤。”
他身上那么多疤,真的很丑。
“嗯。”
“……好好活着。”
她声音发涩,几乎听不太清,说完不再看他,只把自己慢慢埋进他怀里。
“嗯。”
卫昭抱住她,一点点收紧手臂,像是在捧着世间最易碎的东西。
他差点以为自己可以不走了。
*
钟薏醒来时,榻畔空空荡荡。
她醒得比平日还早,只是昨夜又闹了一阵子,两个人都有些肆意,从榻上缠到桌边,帘帐翻得凌乱,连水盏都倒了一地。
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。
此时辰时已过。
她坐起身,眼前一片清光。晨阳从窗棂斜斜照入,落在折起的被角上。
钟薏自己穿了衣裳,赤脚落地,步子不稳,还是一步步往外走。
小院一如既往整洁,今日又是艳阳天,瓦上的水珠被晒得蒸腾,掩着些雾气。
院子角落的晾衣杆上挂着他昨日洗过的衣裳,还未干,衣角被风吹得拂动。
她转了一圈,又去偏房。
床榻铺得整整齐齐,书案还在。
她盯着那张空荡的桌子看了很久,没说话,回主屋穿好鞋,如往日一般洗漱,给自己梳好头。
去给阿黄喂食,却发现他走前也喂过了。
她推开厨房门,灶台盖着,掀开一看,是温着的早膳。水缸满着,柴垛堆得密实。
钟薏将碗端出来,坐在堂屋门口的桌前。
屋里静得过分,连风穿过门都能听见细响。阳光落在碗里,照得什么都看不清。
她吃得慢,一口一口。
吃着吃着,发现他居然把盐放多了,好咸好咸。
*
日子静静淌过,大抵是卫昭下令照拂,十方镇热闹得有些过分。
街口的茶肆新添了三间,码头也增了来往的客船,连药坊侧门前原本坑洼的老巷子,也被铺上了光亮的石砖。
废弃的街角处被铲平,传言有什么官人要在那儿修一座极大的院子,进进出出的工匠极多,路过的马儿都要侧身避让。
再照这样下去,这地方怕是早晚要从“十方镇”改叫“十方城”了。
来人越来越多,药坊也越发忙了起来。
有人来看病,有人抓药,有人寻她开方子,也有的人只是来看她。
疫病册子被她和王秋里一道改了好几次,终于发下去,流传得越来越广,对乡里人帮助极大,她也成了小半个名人。
钟薏每日在一堆事务里团团转,有时忙得连坐下歇一口气都难。
不过她仍旧会为了几味药来回奔波,跑得满身尘土;每隔几日,也仍旧会去陆大夫那里上课。
董娘子来时见她如此忙,劝她请个伙计,钟薏却始终没请。
她算着账,攒着银子,准备再多攒些就去租一块药圃,要大一点,种一些平日难寻的药材。
董娘子把她看了又看,一连观察了好些天,才小心问:“你……朋友走啦?”
钟薏一愣,笑着点了点头。
只有在深夜,万事寂静,风吹过廊下时,她才坐在堂屋里面,拆开京城来的信。
他很守诺,半月一封,不多不少,每次被一个面上裹着黑布的侍卫送来。
流水账一样写自己都干了什么,谁和谁又在他面前据理力争唾沫四溅;谁说话很不中听;谁的折子字太丑很难认。
有时随信夹来几片花叶果子,说是长乐宫什么树新开的花。长乐宫的榻很冷,他深秋里躺着很难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