朕那失忆的白月光(81)
步履从容,全程不过两瞬。
钟薏下意识回头,看着她婷婷袅袅的背影。
少吃?这是什么意思?
那药有问题?
可是,卫婉宁是如何知道这药到底是什么的,况且她对自己素来怀着敌意,怎么会突然好心提醒她?
钟薏脑中念头纷乱,又不由自主想到近日卫昭的所作所为,心中更加不安。
若是放在三个月前,她定然会毫无条件选择信任他,可是......
“娘娘?”
宫女看她还站在原地,上前轻唤。
她倏然回神过来,收敛思绪,走进慈和堂。
今日钟薏心神不宁,抄经时频频恍惚,几次落笔皆是错字,待察觉时,纸上已经有了好几处涂改痕迹。
萧乐敏看她,放下笔轻叹:“今日/你可是有什么心事?”
钟薏动作一滞,有些脸热,随口编了一个理由:“谢娘娘关怀,臣妾无事,只是......昨夜没睡好。”
太妃温声关切:“你嫁进宫中已有三个多月了罢,肚子为何还一点动静没有?
“若是能早些怀上个小皇子、小皇女,送到本宫跟前,本宫也有个解闷儿的事做做。”
钟薏静静听着,心中却泛起寒意,浑身一僵。
是了,三个多月了,为何还未怀上?
她每日按时服药,从未间断;且她们从未避孕,卫昭重/欲,除了每月来癸水那几天,她几乎没有真正歇过。
钟薏坐着,手中毫笔用力握紧,又想起卫婉宁方才那句不明所以的话,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。
这药到底是什么?
萧乐敏看她神色恍惚,垂着脑袋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,知她有心事,并未多问,早早让她回去歇息。
回到长乐宫,方踏入殿门,钟薏便察觉宫中的侍女少了许多。
她站在门前,看着空荡不少的恢弘宫殿,心中起伏不定。
昨日卫昭发誓的不再监视她,好像真的做到了。
可是她心中疑虑未消,卫婉宁的话在她脑中盘旋了半日,仿佛一根细针,密密匝匝扎在她心上,搅得她不得安宁。
用完午膳,宫女水儿照例端着一碗汤药和小碟蜜饯走来,轻手轻脚放在桌上。
钟薏手里正翻着书,随口道:“放那吧。”
水儿轻声应是,却并未立刻离去,而是放下碗,静立一旁。
钟薏抬眸:“站在那做什么?”
水儿赶忙行了个礼,匆匆离开。
她目光落在桌上,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。
水儿一直是给她端药的人,每次都是看着自己喝完,才把东西拿下去。
她从未在意过,也不觉得有问题,可今日她觉得哪里都是不对劲。水儿站在那,分明是在盯着她把药喝完,好确定药真的进了她肚子里。
她手指冰凉,伸手端起药碗,凑在鼻尖细闻。
依旧闻不出什么。
她学医时,夫子教的闻味辨材她最不擅长,且这药的气味刺鼻冲人,混杂着浓重药香,让她根本辨不出其中的成分。
钟薏扣紧碗沿,心头渐渐浮现焦躁与无力。
若她当初能更认真地钻研医术,如今是否就不会如此束手无策,连半丝自保能力也无?
她将这股后悔压下。
不管如何,这药是不能再喝了。若真的只是调理身子的药方,那么不喝也不碍事;若是别的……
钟薏轻轻提步走到殿内摆放茉莉的角落,花朵盛放,绽出浓郁香气。
她小心翼翼将药全部倒进土中,为了不露破绽,还特地像往常一样在碗底留了一层。
第一次做这种事,心跳剧烈得像是要从胸口跳出,指尖冰凉。
她刚镇定地把碗放回,还未来得及放松,水儿又悄无声息地进来了。
钟薏险些被惊到,眉心微不可查地皱起:这宫女平时乖巧知礼,从不擅自进退,为何今日如此鲁莽?
水儿低垂着头,甜声道:“娘娘,奴婢给您端下去。”
她的视线落在桌上的药碗上,扫过空空如也的碗底,又停在旁边未动的蜜饯上。
钟薏顺着她目光看去,心中一紧,状似无意开口:“诶,我还没吃蜜饯呢。”
她伸手捻起一颗放入口中:“今日这药怎么这般苦?里头放了什么?”
水儿一愣,旋即语气恭敬:“回娘娘,奴婢愚钝,也不知,但此药是陆院判精心调配,一定是对您好的。”
一字一句,滴水不漏。
钟薏没指望在水儿这问到什么,但听到她的回答,心还是不免沉下。
如此毫无漏洞才更令人不安。
陆院判常来为她诊脉,把着她的手腕,眉眼温和,说话和缓,是个慈眉善目的
老人。
如今回想,他每次为她诊完脉,都会细心叮嘱她按时服药,说她的体质欠缺,调养一段时日便能事半功倍。
他也是在骗她吗?
他与卫昭一同,与满屋宫女一同,联手蒙蔽她,让她日日喝下这碗不知成分的药?
意识到这点的瞬间,寒意猛然从四肢百骸涌起,沿着骨节一点点渗入血肉,冷得她恍如从八月瞬间跌入寒冬。
钟薏嘴唇微动,嘴中蜜饯甜意在舌尖化开,往日这股甜腻总能压下药苦,可此刻这味道甜得刺鼻腻人,让她头脑发晕。
水儿还捧着那只空荡的药碗,等着她回答。
她眼前发黑,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,好不容易勉强抬起一只手,示意她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