朕那失忆的白月光(93)
她凝下神,努力回想,想她走出门后发生了什么。
梦中自己说要去镇上,镇子又是在哪里?
钟薏顺着梦中的蛛丝马迹往下,试图拼凑更完整的记忆,可脑中依旧一片模糊,像是蒙上一层浓重的雾气。
她咬紧牙关,硬是要想下去,可下一瞬脑中炸开剧烈疼痛,让她猝不及防,痛得身子紧紧蜷成一团,在床上打滚。
不过半刻,背后衣衫已被冷汗湿透。
她大口喘着气,眼前发黑,不得不停下。
还有四日。
身上酸疼不堪,青紫遍布,她缓了一会,看到外头天色,急急撑着身子坐起,摇动榻边响铃。
外头候着的宫女听见动静鱼贯而入。
天青色的冰蚕丝宫装裙柔软贴身,遮住身上斑驳痕迹。她坐在梳妆台前,看着镜中自己,昨夜一幕幕记忆浮现,乍然起身。
红叶被她怪异的反应吓了一跳,忙扶住她:“娘娘,怎么了?”
钟薏这才回过神,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关心表情,挪开目光,余光看到殿内的宫人皆是犹犹豫豫看着她,不知道发生了何事。
她轻咳一声掩去尴尬,“没事,”顿了顿,走到另一侧的圆木桌边坐下,“今日在这梳头吧。”
红叶愣了一下,听话地走过去,提起梳篦。
钟薏顺着今日安排的计划,去了天熙殿。
天熙殿殿宇恢宏,空阔肃然。卫昭几位近侍皆不在,她心下稍定,不疾不徐走到西侧殿。
门前两名禁军侍卫笔直伫立,见到她来,躬身行礼:“娘娘。”
手腕上玉环清脆,贵妃嗓音轻柔:“本宫今日想来找陛下......他不在吗?”
侍卫低垂着头,语气一板一眼:“回娘娘,陛下今日朝见,此时正在御乾殿中。”
钟薏一直绷着心弦,此刻才暗地松了口气。
她特地算好了时间,今日初一,朝见时间长,此时未毕,卫昭绝无可能会出现在这。
贵妃细眉蹙起,思忖半刻,犹豫不决问:“那......本宫可以进去看会书吗?”
两人明显愣住。
按道理,没有陛下允许,外人不得擅入此等重地,更何况看书。
宫中藏经阁里有的是天下群书,为何非要来此?
但是......他们对视一眼,想到平日贵妃娘娘的荣华盛宠,听闻她时常来这,不敢开罪,还是恭敬道:“娘娘,请。”
漆黑殿门对着她敞开,张开黑洞洞的口。侍女候在外面,她独自进去。
钟薏心脏狂跳,她在这陪卫昭呆了一个多月,殿内一切早已烂熟于心。
脚步轻缓,走到他平时处理政务的案几边。
背后是一整面博古架,和其他书柜不同,她观察过,这里的案卷格外重要,大小文书排布整齐,她一个个扫过去。
她与卫婉宁分工明确,她负责取出东宫的布局图,而卫婉宁则在外安排。
郡主人手有限,不愿冒险去查探东宫的布置,更难精准找到那个小妾的住处。
此事需极为小心,她也不敢去动其他涉朝机密的册卷,若是惊动卫昭,后果不堪设想。
她屏息凝神,快速挑出几本疑似有地图的册子,指尖微颤地翻阅。映入眼帘的是机密战报、边疆布防、屯粮政策执行官名单......
她心跳急促,掌心渗汗,若无其事把它们一一塞回原位,继续翻找。
时间紧急,她必须要快,否则外面的人可能会起疑。
手指翻动间,她又抽出一本册子,原本只扫过一眼,
可封面赫然是——
“锦州官员任职表”。
她眼神凝在上面。
卫婉宁说她并非钟府亲生,她昨日相信时已经哭够,可手上还是忍不住翻开。
下意识间,她还是想要关心他们。
她爹是按察使。
钟薏沿着密密麻麻的名单看过去,终于在一行小字上停住——
按察使李秀君原刑部员外郎五月二十三日赴任
钟薏手指一僵。
不对,按察使明明是她爹,且他们是五月三十一日才离京,这时间完全对不上。
她挪开手指,才发现下面一行猩红朱批:
五月二十一日,奉旨,按察使改任刑部侍郎钟进之,三十一日赴任。
什么意思......?
按察使原本安排好已任命李秀君,为何在最后关头,突然改成了爹爹?
钟薏隐隐察觉到这行小字的波涛汹涌。
她想起娘亲所谓的“对仕途有所助力”,若是真的有所助力,为何原先选定的人仅是个五品官员?
她脑中乱成一团,回忆卫昭的解释,锦州正是用人之际,他主动请命......可明明按察使已经有人了,爹爹如何主动请命?
他真的是自己愿意去的吗?
提前十天就知道的安排,他们还生生拖到临行前一日才告诉她。
父母离去后的痛苦重新涌现,钟薏心中僵冷一片。
她曾经无数次问过卫昭这事是否和她有关,他再三在她耳边安抚说只是锦州调配所需,可现在看来......
钟薏“啪”地合上册子,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。
其余不论,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布局图。
大门被打开,贵妃娘娘从里面款步迈出,带出一阵幽幽香气。
她手里拿着两本书卷。
门口禁军看见她出来,恭敬一礼,她颔首,笑意温和。
来往的宫人不多,四周看似寂静,她却感觉暗处有无数人在窥伺,钟薏沉住气,走出天熙殿,书封上已经被她的汗意印出浅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