调戏少卿大人(80)
瞧着那一对儿白瓷虎,应祉忍不住上前拿起来。依旧光滑雪白,再一细瞧,底下压着张方正米黄纸。上面落着几行蝇头小楷——
行橐萧萧又出门,
也觉瑟瑟染秋温。
思志日日只空言,
君知年岁应如此。
一纸犹写了一半,余白部分她应是想继续提笔的,后只落了个“坐”字,便在纸上大画了一个“”字。墨透纸背,但犹可见。
不知其意,估摸是说她壮志未酬。应祉猜着,她应该是极为喜欢这对白虎的,那便好,只要她喜欢就好。
打量四周,猝然,书房外传来声声“哎哟”,抱怨连天。
应祉推牗,目光探出去,景清幽和公主两人各自挑了担水,慢吞吞从后院逶迤而来。
伊怜脸蛋儿惨白,紧抿着嘴唇使劲儿,景清幽那担水是满的,但脸色尤为轻松,袍衫上只浸了点湿意。相反,伊怜只挑了半桶水,但一路“哎哟”个不停,在后头似乌龟移步般慢腾腾,景清幽忍不住想上去,还好已至院中,放下她那担水,等候公主过来。
最后几步路,公主眼见着马上就要到了,脸上掩不住的欣喜,正当放下水桶,却因太过急切,人还未站稳一边放桶一边踉跄几步,不小心踢倒了水桶,轱辘几下滚到了景清幽脚边,顷刻水洇湿了鞋袜。
“哎哟!景大人,真是不小心,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!”伊怜一脸惊讶,也许有几丝歉意。
罢了,景清幽宽慰道:“公主殿下今日也练得差不多了,但犹须记得,若想练手好字,手得下苦功夫。”
伊怜欣喜颔首,“那今日本公主可以走了吧?”
“公主慢走,下官鞋袜湿了,就不远送了。”
说罢,伊怜撒欢似的离开了衙署。望着公主离去的背影,景清幽无奈地摇头。她算公主哪门子老师,却要日日盯着她做事,尽是吃力不讨好。若不是因为圣上应允了兴建女学,她才不愿接这等苦差事。
正欲提着湿重的鞋子离开,身后传来了枯叶被踩的“沙沙”声。
“你这是要去哪?”
转头一看,是应祉。莫非方才的一幕他都瞧见了?
“回书房罢。”
应祉上前去,“可你这鞋袜尽湿,秋寒深重,小心着凉了。寒从脚上起,也是厉害。”
景清幽低眉,回道:“多谢应少卿挂心,下官的身子自己清楚。”
她连关心都要退避三舍,只会让他显得无所适从。
“下官突然想起来,今儿快晌午的时候,有位自称段二的来寻大人。下官说您不在,他便只让我给您传个话。”
应祉了然道:“是段含征,我昔日在军营的旧友。”
不知他为何要解释一番,景清幽只作了然于心,点点头表知情了。
“那下官先行一步。”景清幽拱手而退。所经之处留下了湿润的水印,一路上拓印出一道道金莲。景清幽即使努力控制脚力,行走间不免仍发出“格叽”水声,甚是难堪,脚步不觉加快。
回到书房坐于椅上,景清幽连忙拖鞋,当攥住脚后跟时还能挤出点浑水,那触感犹如捏住了一块幡布。景清幽皱眉,即使是自己鞋又如何,嫌弃还是嫌弃。
“呃……”平日里都是身边丫鬟伺候景清幽更衣穿鞋,她竟不知这鞋这么难脱?景清幽咬紧牙关使劲。
攒足了劲儿,脚终于摆脱了束缚,手一滑,鞋倏地飞了出去,撞在了书架上,“咚”
一声巨响。
“怎么了?”
应祉骤然从外面进来了,景清幽还申着一只脚。见他进来了,赶忙收住,贴在还未脱的那只脚后。
方才应祉不受控地跟到了书房门口,稍立片刻,欲转身离开,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响,故而赶紧进来查看情况。
“原来你没事,是鞋飞了。”应祉瞥见了落在书架角落里的孤零零的绣鞋。
应祉重敛神色,恢复冷静淡然的脸,几步过去弯腰将鞋捡起,放回她椅边。瞅了眼她另一只鞋,道:“需要我帮忙吗?”
景清幽赶忙摇了摇头,“应少卿,下官可以。”她还不至于连脱鞋都要麻烦他。
应祉沉默。
“那你脱吧。”应祉目光如炬,直直地凝视着她。
“你……”景清幽哑口无言,他非要和她赌气不成?
还好方才只脱了鞋,锦袜犹穿着,湿漉漉的脚踮在地上,景清幽弓起身子开始拽鞋。这姿势多少不太雅观,景清幽不经埋怨起来,他紧盯着她作甚呢,非要看她脱鞋?
埋怨涌上心头,不由觉得烦闷,手里动作渐渐失去耐心,身子往着一处倾斜。电光火石间,应祉扶住了即将歪倒的椅子,避免了景清幽又一次难堪。
景清幽心有余悸,眼见着要摔倒以头抢地了,还好应祉扶住了椅子。
抬眸看他,以为他要说番风凉话,结果无声蹲下来,扶起她的左脚,为她几下将鞋拽了下来。
“这绣鞋要放去炉子旁烘烤吗?”
景清幽点点头,不经意间多看了他几眼。脱了鞋的两只脚丫子,没了鞋的遮蔽,顿觉无处安放。十个脚指头蜷缩又疏放。
他右手将鞋子夹住,一齐放去了炉子上烤,转头见她锦袜还穿着,不由微微厉声道:“你不脱锦袜?”
景清幽对上应祉的漆眸,稍感到压迫,说话期期艾艾:“那……应少卿你在这儿,我怎么脱袜嘛……”
应祉步步紧逼,盯着她的白净小脸,道:“我即使看见你光脚又有何妨?”蹲到她脚边,平视她的目光,眸子里映衬出对方。
“你别逼我……”景清幽一汪杏眼,语气从未有过的委屈,声音轻柔,像小猫喵叫似的抓挠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