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着像句骂人的话。
偏偏说出了无限哀怨。
缨徽忍住不打他。
耐着性子把话往轨上引:“那我如今将章法主动告诉你,今夜本来兴冲冲出去玩,结果落了一身不愉快回来,真是没趣儿极了。”
李崇润仰起头看她。
黑溜溜的眼珠一眨不眨。
像是无声地问她:又要出什么幺蛾子?
“我想过了,你要是不想我出去,那也成。”
缨徽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:“但镇日里实在无聊,不如叫些人来庄子里热闹热闹。”
李崇润警惕地问:“什么人?”
“那可多了,什么晏楼里的花娘啊,马市里的胡姬,或是会幻术的昆仑奴。”
“昆仑奴不行。”
李崇润断然拒绝。
他了解缨徽。
这女人脑子里压根儿没什么贞洁观念。
看男人全看脸。
若是再叫她看上什么俊俏郎君,自己到时岂不真要提刀去杀人。
缨徽全然不知他内心所想。
只一副大度样子:“那花娘和胡姬也成,让她们给我唱唱曲儿,陪我喝点酒。”
李崇润瞥她一眼,“我花重金买通太夫人和都督派来的郎中,推说你有疾,暂不回府。若是庄子里终日姹紫嫣红、吹拉弹唱,岂不告诉别人你的病好了,可以回去给兄长做妾了?”
他想起什么。
凛声质问缨徽:“你还是想回都督府?”
缨徽心惊于他的敏锐。
故作嗔怒:“瞧你说的,若真要这般多心,那不叫就是了。”
她将李崇润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。
回过身去不理他。
李崇润眯起眼睛,盯着她看了一会儿。
又觉她不似那般工于心计、善于绸缪的人。
许是自己多心,道:“你若真无聊,我找个人来陪你吧。”
缨徽仍旧不语。
李崇润揉揉额角。
掩去疲倦,探身哄她:“去年太夫人做寿,你不是夸那幅《泰山祝寿图》画得妙吗?那便是此人所画。她妙笔丹青,让她给你做几幅画挂在你的闺房里。”
他揉捏缨徽的肩膀。
笑着讨好:“徽徽如此美貌,落在纸墨,流传于世,定会惊艳世人。”
缨徽偏头睨他,“真的?”
李崇润忙不迭点头:“没有半分假。”
缨徽假装叫他哄住。
装出半推半就的模样。
点了点头。
见她容颜稍霁。
李崇润便得寸进尺,提出留宿。
谁知缨徽怎么也不肯。
李崇润缠了她许久,她怎么也不松口。
李崇润无法,只好去外间的藤席上凑合了一宿。
第二日晨起,那位女画师便到了。
她约莫三十多岁。
身着绀色交领罗衣,纯色无刺绣。
梳素髻,衣着配饰寡淡。
但秀眉圆目,气质高雅。
缨徽贪眠,尚未起身。
白蕊叫不起她,只好出来向客人赔罪。
女画师只蹙了蹙眉,未说什么。
撩了眼将自己请来的李崇润,道:“美人不起身,劳烦七郎君陪我喝盅茶吧。”
李崇润难得乖巧。
双手交叠于身前,点头应下。
侍女送来烹茶的滚水。
李崇润接过,屏退众人,亲自斟茶。
他端起茶瓯奉上,唤:“姨母。”
女画师与天子同姓。
人称高娘子,讳兆容。
高兆容浸**墨,自诩清高。
历来看不上那些拿腔拿调的轻佻女子。
不免讥讽:“我一路走来,眼见这庄子里曲水流觞,比往年所见精致了许多,想来你暗中花费了不少心思与赀财。如今这架势,倒真成金屋藏娇了。”
李崇润低下头,颊边微红。
流露出几分羞赧。
高兆容愈觉荒谬,问:“当初你是怎么说的?”
李崇润霎得神情僵住。
“当年英宗平西郡,在长陵
驻兵十万,由钟离氏执掌。后来英宗病重,嗣子年少,为防外戚祸乱,将兵符一分为三,分别由京兆韦氏、定州谢氏、河东柳氏保管。集齐三道兵符方能调遣钟离氏驻军。所以你要接近韦缨徽,笼络她,以期来日寻到机会得到静安侯手中的兵符。”
这计划开始于一年前。
正是李崇润千方百计诱缨徽上钩之时。
那时九分假意里掺杂一分色心。
靠甜言蜜语、靠九曲心思。
把一个别扭阴暗的小姑娘哄得团团转。
也曾试探过,她当然什么都不知道。
那之后呢?
李崇润有些失望,可又贪图美色,暂且丢不开。
想着总会腻,谁知转眼纠缠了一年。
他心里清楚。
眼下情形,缨徽于他而言。
麻烦多过价值了。
高兆容见他不语,嘲讽:“所以要怎么办?难不成娶她为妻?”
李崇润沉默不语。
他不是没想过给缨徽一个名分。
虽然很难,可他如今在做的事哪一桩不难?
但是妻。
他李崇润要称霸幽州,逐鹿中原。
他的妻必定是要能带来助益的。
王鸳宁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。
但李崇润见到她时。
发现自己十分抗拒。
他也理不清这抗拒从何而来。
大概是因为最近庶务缠身。
太过于心烦意乱了。
高兆容道:“姨母在问你话。”
李崇润深吸一口气:“自然不能。”
“既然不打算娶为妻,那就送回去吧。天下美貌女子多得是,犯不上从虎口里夺食。”高兆容循循善诱,试图劝李崇润回头是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