缨徽突然想起。
她离开庄子前,李崇润对她说起过,自己兼领了诏狱的一份闲差。
想起李崇润,她蓦地有些烦躁。
忙摇摇头,将无用的思绪摒弃。
缨徽故作惧怕,以袖掩唇:“乱党?怎得还往这里送?”
“娘子莫怕。那乱党经不住严刑,已经死了。都督命人拉出去掩埋,剩下的……”
玉静顿了顿,岔开话题:“反正娘子是见不到的。”
缨徽立即听出玄机。
她眼珠转了转。
想要追问,又怕深夜探听得多了招来疑窦。
只得再与玉静敷衍寒暄几句,让她回去。
第二日,照规矩,缨徽是要去向陈大娘子请安。
主院礼崩乐坏,早就无人守这清规。
因而侍女向陈大娘子禀报时,她并无准备,正与儿女用朝食。
人已经来了,只得请进来。
都督膝下仅一儿一女,皆是陈大娘子所出。
女儿十一岁,名蓁娘;儿子十五岁,名玮。
李瑛娘和李玮齐齐站起来向缨徽鞠礼。
缨徽向陈大娘子奉茶。
如今,陈大娘子倒不觉缨徽碍眼。
她既送到跟前,正室的架子还得端。
左不过告诫她,要温顺,要守礼。
多规劝都督,莫要沉溺女色。
缨徽耐着性子应下,奔入主题:“定州来的王姑娘送了我一些胭脂,前些日子妾身子骨不好,没来得及回礼,怕是失了礼数。特来向大娘子禀告,想借用桐花台设个小宴席,请王姑娘来一趟。”
陈大娘子这些日子与七郎关系甚密。
知那王鸳宁很可能做七娘子。
乐得给体面,随口应了。
事情办妥,缨徽再呆不住,托词要走。
谁知刚起身,侍女来禀:“七郎君来接大郎去狩猎了。”
李玮闻言,忙奔出去:“七叔,你可来了,阿耶管得严,好容易才松口,非要你跟着才肯放我去东林苑狩猎。”
“莫怪你阿耶,还嫌你上回闯的祸不够大。”
朗悦的嗓音,李崇润在隔扇外向陈大娘子请安。
陈大娘子说:“阿玮只比七弟小一岁,处事却不如你多了。都督府虽大,可信赖的人却不多。只得劳烦七弟多多看顾他。”
李崇润笑说:“这是阿玮有福气。我做叔叔的,看顾他义不容辞,嫂嫂就莫要客气了。”
两人闲话几句,李玮闹着要走,李崇润跟着告辞。
离去时,漫不经意地向缨徽的方向瞟了一眼。
隔扇稀疏,目光中寒意凛然。
缨徽不敢立即走。
厚着脸皮赖在陈大娘子这里一炷香,才慢吞吞地离开。
谁知走到游廊,自花丛蹿出人影。
摁住缨徽的肩胛,将她拖进了芜房里。
李崇润眼睑下一片青乌,阴鸷毕现,冷冷打量了缨徽一圈,问:“他睡你了?”
第10章
过去两人拌嘴,多是缨徽放狠话。
纵然李崇润被气得狠了,声调高些,说得也多是软话。
像这么,对缨徽言语粗鲁,还是头一回。
缨徽偏开头,“这与你无关。”
“你再说一遍!”
李崇润挥手打落斗柜上陈列的绛釉牡丹梅瓶。
裂瓷惊响在耳。
刺激着缨徽脑中那根绷紧的弦。
她忍不住骂道:“你是不是疯了?非得把人招来才如意。”
缨徽奋力挣脱。
李崇润堵着气,偏不肯松手。
将她禁锢在墙边。
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:“阿姐尽管大声喊,把人喊来,七郎正觉委屈得紧,想找人评评理呢。”
缨徽闭了闭眼。
竭力让自己冷静。
和缓了神色,温言劝慰:“七郎,我求你了,别纠缠我了。”
李崇润正亲吻她的耳廓。
同床
共枕一年,他最知道她哪里碰不得。
闻言,也只是轻顿,复又缠上。
她身上有股馨香,如兰如麝。
不甚浓郁,却有股暖意。
直飘进了李崇润的心里。
让他上瘾。
为何贪恋呢?
她除了一张美丽面孔,还有什么?
虚荣,无情,目光短浅。
呵……李崇润鄙薄她,更鄙薄自己。
咝!
肩膀吃痛,李崇润放开缨徽。
她趔趄后退,拔下金簪正对着他。
“再上前来,我就往你身上戳个窟窿。”
她发髻微乱,衣衫不正。
彻底被激怒,恶狠狠地威胁。
李崇润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,锦衣深深陷出齿印。
他讥诮轻哼,挟掉唇边沾染的脂粉:“突然三贞九烈了起来,我还真是不习惯。”
缨徽一边提防他,一边瞟向门,想趁机逃跑。
耳边再度飘来李崇润那厮恶劣的声音:“何必如此呢?我们从前不是挺快活的吗?我不在意了,你如何伺候兄长,便如何伺候我。我便守口如瓶,不将咱们那些事说出去。”
缨徽早将贞洁摒弃。
若没有昨夜外间祸事的阻拦。
她甚至都不在乎与李崇清同房。
只是她轻贱自己是一回事。
别人轻贱,特别那个人是李崇润,却让她心里极不是滋味。
她鼻尖酸涩,强忍着不表露出软弱。
狠狠瞪着李崇润: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你觉得我对不起你,抛下了你,心里委屈?”
李崇润亦咬牙迎视。
自尊与倔强作祟,不愿先暴露脆弱。
缨徽笑了笑,绮丽面容上掠过一抹嘲讽:“我对你又有什么责任呢?我是你的妻?你的妾?你又给过我什么呢?婚书?媒聘?还是昭告天下的名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