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罢,扬长而去。
李崇游望着他离去的背影。
一扫往日温文怯懦的神情,轻蔑啐了一口。
他挺直脊背,望向都督府内的漫天缟素,“七弟的人情我记得,日后我绝不会像长兄那么刻薄。”
李崇润对兄弟情谊向来不存什么奢望,他微笑:“四哥这话倒像是都督之位唾手可得,可别忘了,还有阿玮。”
李崇游目中闪过一道阴狠:“我那孩儿走得冤,正好拿他陪葬。”
两人正说着,潘嬷嬷急匆匆从主院奔来。
李崇游拦住,问她怎么了。
潘嬷嬷道:“陈大娘子要把府内姬妾全送去庵堂清修,特来回禀太夫人。”
李崇游摆了摆手。
“这妇人真是满脑子都是拈酸吃醋,什么时候了,愚蠢。”
李崇游嘲讽完,见李崇润出神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七弟,不就是个女人,瞧你这没出息的劲儿。四哥做件好事,送你了。待你睡腻了,别忘了一刀杀了,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留不得。”
李崇润抬眸看向兄长,正要言语。
录事参军拾陛道而来,要禀报军情。
李崇游展了展袖,大马金刀地让他说。
一鲸落,总到了群魔乱舞的时候。
幽州俨然要变天了。
李崇润瞧着四哥威风凛凛的模样。
冷笑了笑,兀自转身回府。
鹿死谁手还未可知,何必与他争这风头。
回到宅邸,裴九思禀报:“刚刚四郎君派人把……”
他抿了抿唇:“把韦娘子送过来了。”
随着话音落地,是寝阁里的瓷瓶碎裂声。
裴九思道:“娘子大吵大闹,要回都督府。”
李崇润奚落:“回都督府?她要给大哥殉葬不成?”
推门进去。
第11章
缨徽通过这几日的探查,几乎可以肯定,阿兄就是被关在都督府内。
若真如高兆容所言,檀侯点名要活捉谢世渊。
不管将来谁继任都督位,总要拿人去交差。
她被带走时依稀听见那护卫的言语。
好似如今主事的是李崇游?
这个人向来没什么建树。
印象中是温吞窝囊的性子。
一朝得势,竟也能如此蛮横。
她正咬牙暗骂。
门吱呦一声被推开了。
李崇润脱了素服。
一袭太师青罗袍,靠在门沿面无表情地看缨徽。
侍女们上前要清扫瓷片,被他斥退。
两相对峙许久。
李崇润蓦地勾唇:“阿姐,到如今了,还觉得回都督府能保住你想要的富贵荣华?庵堂里的斋饭你吃得惯吗?”
庵堂?
缨徽面露诧异。
李崇游将她送来时,陈大娘子还未发难。
缨徽不知她们要将府内姬妾都送去庵堂清修。
若真去庵堂,岂不前功尽弃。
缨徽一时有些慌乱。
低眸思索对策。
李崇润只在一旁静静看她。
乌黑的瞳眸里掩藏着尖锐的怨毒。
半晌,才慢悠悠问:“那是要去庵堂,还是留在我这儿。”
缨徽忐忑难安。
当然不能去庵堂。
那里名为清修,实则是关押遗孀守节的地方。
一旦进去,再逃出的可能微乎其微。
她念着阿兄安危。
决心豁出去了:“留在这里。”
李崇润冷声说:“我没听清。”
缨徽拔高声调:“我想留下,求七郎收留。”
李崇润将门关上,“也不是不能收留你。”
他漫然道:“只是我这里也不是
想来就来、想走就走的。若要我收留,咱们往后得立个规矩。”
“从前我惯着你,那是我瞎了眼,往后得听我的。”
李崇润扫了眼地上的碎瓷屑,“头一条,你这动辄就要摔摔打打的毛病得改。”
“清扫干净。”
李崇润坐到圈椅里,仰头盯着缨徽:“没听清?”
缨徽握紧拳头。
挣扎片刻,还是决心不吃眼前亏。
拿起粗布,蹲下收整一地狼藉。
谁让形势比人强。
可她到底养尊处优多年,笨手笨脚。
叫瓷片划了道口子,捧在心口涕泪涟涟。
李崇润心里恨极了。
明明看出她故意做戏,引他心疼。
僵了一阵。
霍得起身,把她手里的粗布夺过狠狠掼在地上。
怒道:“你哭什么!”
该哭的是他才对。
那些山盟海誓究竟算什么?
比不得都督府里的一间小院,一个妾室的名分?
缨徽从未见过如此暴戾的他。
一时吓住,止了泣涕。
仰起头呆愣愣地看他。
秋眸浸透了水,亮晶晶的。
分外惹人怜惜。
李崇润触及她眸底深处的恐惧。
立即移开眼,愈加烦躁。
他扶额阖眸,静默许久。
呢喃:“你这个女人,是没有心的。”
多么痛苦的彻悟。
缨徽终于看清了形势。
不管李崇游打的什么主意,用她拉拢崇润也好,想让崇润耽于美色也好。
李崇清一死,幽州局面大变。
七郎君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足轻重的少年了。
她努力许久,什么都豁出去了。
却连阿兄的面都没见到。
是不是该另辟蹊径?
缨徽心中隐隐不安。
她与崇润的关系出现了极大的裂痕,若再撕扯下去,不知将走向何种地步。
她看向崇润,那双与阿兄肖似的眼睛,她甚至开始害怕。
若知道自己只是替身。
骄傲如他,会做出什么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