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通说合,各砌台阶,暂且稳住局面。
可谁都知道,铜镜有了裂痕,再也恢复不到从前。
李氏兄弟彻底翻脸。
朝臣各有盘算。
最要命的是,在览翼堂里剑拔弩张时,有人趁机闯入四郎君府上,劫走了重要犯人。
据说这犯人原先关押在都督府里的密牢里,身上干系万千。
四郎主政,为求稳妥,将他移到了自己的宅邸。
他的宅邸如何也比不上都督府守卫森严。
反给了人可乘之机。
缨徽陪李崇润用晚膳。
还剩最后一口粟米饭。
裴九思匆匆过来,附在李崇润耳边说了几句。
李崇润皱眉:“请欧阳郎中来,绝不能让他死了。”
缨徽握着筷箸的手骤然僵住。
那边吩咐完,李崇润转过身。
见缨徽面色有异,握住她的手。
柔声说:“又怕了?怕什么呢,有我在,那些凶险的事会离你远远的。”
缨徽止不住颤抖。
李崇润知她胆子小,未生疑窦。
只将她揽入怀中安抚。
她竭力让自己平静,娇嗔:“还让我不怕,天天死啊死的挂在嘴边。”
李崇润宽慰:“一个要紧的犯人罢了。”
她仰头,恰到好处的好奇:“在咱们府上吗?”
“咱们”二字极大的愉悦了李崇润。
他心情舒展,也无甚防备。
随口道:“我也学了兄长,在寝阁下修了密牢,关在那里,多么稳妥。”
缨徽:密牢吗?岂不是离我只有一墙之隔了。阿兄就在我身边!
第19章
幽州干燥少雨。
可这顿饭之后却下起了雨。
彤云密布,阴风飕飕。
李崇润拥着缨徽安寝。
寝阁里焚安神香,缨徽却睡不着。
窗外夜雨淋漓。
捶打着榴花,窸窸窣窣。
枝桠绞缠,瓣蕊零落。
有足音密集而来。
很快消失在雨夜里。
缨徽竖起耳朵,仔细辨别他们来去的方向。
说是密牢,总也得有出入的地方。
凭李崇润的谨慎,防守不会不严密。
单纯的喜悦之后。
又是无边无际的忧愁。
薛昀那家伙能堪大任吗?
缨徽辗转反侧,转过身,对着墙轻吁。
李崇润从身后抱住了她。
嗓音沙哑,热气从缨徽的耳廓划过。
“徽徽,你怎么还不睡?”
缨徽背对着他。
在他看不见的时候,面上一点笑意也无。
声音中有淡淡低徊:“睡着了,被雨声吵醒了。”
身后一阵静默。
李崇润蹭了蹭她的脖颈儿,呢喃:“你又骗我。”
他是极敏锐的。
特别是洞察她情绪的时候。
缨徽怅然若失:既然如此,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想要的呢?
李崇润搂着她说:“我送给静安侯的信迟迟无回音,他怕是不想将你嫁给我吧。”
当然。
她父亲虽不善斡旋朝堂,但在买卖方面十分精刮。
漂亮女儿奇货可居。
你一个七郎君还不够格。
李崇润自顾自道:“他定是觉得我身份不够。既然这样,那这信就不必写了。等一年——至多半年,我直接派人去提亲吧。”
看来夺位计划就在半年内。
七郎还真是意气风发啊。
缨徽胡思乱想。
突然觉得不适。
许是屋内焚香过盛的原因,她喘不过气。
更有一股酸水往上泛,几欲作呕。
她捂着嘴干咳。
李崇润慌忙支起身子看她,“怎么了?”
缨徽说不出话。
只像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李崇润欲要叫郎中,被缨徽止住。
她嗫嚅:“不碍事,大概是呛着了。”
李崇润轻捶她的背,“真的没事?”
缨徽摇摇头。
李崇润下床倒了杯热水,喂她慢慢喝下去。
见她涨红了的脸色终于恢复平常,才舒口气。
躺回了她身边。
被衾下握住她的手,手指交叉相抵。
他道:“徽徽,你不要怕,我会出人头地的,我会……”
他想起与王玄庄的约定,后面的话打了个折扣:“我会娶你,与你一世安稳。”
缨徽阖眸,敷衍地应下。
他不了解她。
她所求根本不是安稳。
而是尊重与毫无条件的爱。
他们终究只有露水姻缘,做不得长久夫妻。
这样也好,省却许多麻烦。
缨徽强迫自己入睡。
一觉天明,雨已经停了。
日光澄净,黄鹂栖在枝头嘤啾。
李崇润早就走了。
他是被陈大娘子叫去的。
接连经历丧夫、丧子,陈大娘子备受打击。
形容枯槁,素服的衣带松松垮垮。
她端坐在茵褥上,瞧向李崇润的目光有些阴冷。
“览翼堂议事,回来的朝臣说,阿玮是死在那两个侍卫的手里,而侍卫是被四郎君买通的。”
陈娘子疑惑:“七郎,那两个侍卫不是你让我送去照顾阿玮的吗?我向你抱怨婆母霸道,不许我亲近阿玮,你替我想了这个办法,让我时时能得到阿玮的消息。”
李崇润不语。
陈娘子又道:“还有那个害死都督的沈氏,她到底是谁的人?”
阁室里安静至极。
只有更漏里流沙陷落的声响。
最先窥破天机的人是陈娘子。
李崇润一点也不意外。
因为从一开始,这就是他精心挑选的棋子。
愚蠢、自私,又恰恰在棋局的中间。
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