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太夫人过世了。
自打览翼堂冲突,沈太夫人亲自平息。
回到府邸,便一病不起。
陈大娘子没了主心骨,也病倒了。
日常只有蓁娘伺候在侧。
沈太夫人咽气那天。
蓁娘伤心欲绝,痛哭流涕,几度晕厥。
众人看在眼里,皆为其孝道称颂。
李崇润庶务缠身,只在出殡当日露过面。
老封君一死,原本朝中那小部分观望的朝臣也尽拜在李崇润麾下。
出殡那日,六郎把李崇润拦住。
他仍旧一副无赖样儿:“要论长幼次序,继都督位的怎么也不该是你。你可别得意,我这还有块兵符呢。”
李崇润本不欲搭理。
听得这话,不禁微笑:“是呀,我都忘了,六哥这里还有块兵符呢。”
他拔出佩剑,架在了李崇沣的脖子上。
六
郎吓得只哇乱叫:“众目睽睽,你敢杀兄!”
李崇润笑不可遏:“天下人谁不知我李崇润杀兄。我杀兄是什么新鲜事吗,我的六哥?”
李崇沣眼见这等情状。
周围明明有护卫,却无一人上前。
真正的大势已去。
六郎终于认了命:“我知道,我没什么用,你不至于与我为难。”
李崇润伸出手,“为不为难,要看六哥表现。”
六郎颤巍巍地从胸前摸出温得热乎乎的兵符。
李崇润收起兵符,也收起了剑。
他懒得多言,只留下一句话:“安分可保富贵。”
扬长而去。
初五,李崇润在览翼堂正式继任都督位。
搬进了都督府。
陈大娘子上书,要带女儿回乡隐居。
李崇润拒绝了三回,终于允准。
至此,大局初定。
李崇润封崔君誉为长史,佐助料理城隍、兵马、甲仗、食粮、镇戍等事。
封裴九思为忠武将军,统领两万都督近卫。
王玄庄仍为镇武将军,暂领幽州边防。
其余文武朝臣,关隘守将不大做调整。
王玄庄早在大战时便公然易帜。
如今倒是不必再回定州担惊受怕过日子,举家搬来幽州。
为当初他和李崇润演戏的事。
瞒着妹妹王鸳宁惹其不快。
事情了结后,很是赔礼道歉一番。
又叫王鸳宁讹了许多银钱,才把这事糊弄过去。
王玄庄素来敏锐。
总觉李崇润这样的英主,龙困浅滩时是最佳的攀附时机。
一旦得势飞天,就变得难以捉摸。
他想把婚事尽快定下来。
但沈太夫人新丧。
虽然没甚情分,李崇润到底是失了嫡母。
总要过个一年半载再谈下定的事。
王大将军操碎了心。
王鸳宁却颇为悠闲。
她是炙手可热的将军妹妹。
不用像从前一样担心兄长安危,尽可过几天安乐日子。
难得她与高兆容很合得来。
大周时兴烧尾宴,专用于庆祝士子登科或官位升迁。
初五这日,高兆容摆了烧尾宴。
只请李崇润和王鸳宁来吃。
李崇润托辞公务繁忙,稍坐了坐便离去。
只剩王鸳宁与她说话。
宴上有十二道冷盘,十二道热盘,十二道糕点。
水陆具陈,膳香错杂。
有一道剔蟹细碎卷,正当季,蟹肉鲜嫩肥美。
王鸳宁爱其滋味,想起旧事,不禁怅惘:“缨徽姐姐也喜欢这道菜,不知她现在如何了。”
王鸳宁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喜欢她、挂念她。
当初在都督府,不过是彼此利用。
心照不宣的事。
可当得知她被七郎强占,关在府里时。
也是真心实意上门探望、安慰。
这世道女子不易,飘若浮萍,总是沦为家族的牺牲品。
王鸳宁感同身受罢了。
高兆容亦有些挂怀:“大约正自由自在地飞吧,费尽周折,千万要过上好日子。”
话音降落,外面传来铁蹄纷纷踏下的声响。
侍女过来禀报:“是都督率军出征了。”
高兆容嘀咕:“才继位,就不能安歇两日。”
王鸳宁却想到了:“今天初五,若是日夜兼程,初七那日也就打到易州了。”
易州内外如今透出诡异的宁静。
韦成康知道缨徽不待见自己,碰了几回软钉子。
如今老老实实的,不再去招惹他那带刺的妹妹。
薛昀准备婚仪琐事,更是焦头烂额。
谢世渊想方设法要把缨徽送走。
有一回他的亲兵连麻袋都准备好了。
缨徽像邪祟入体,大喊大叫要撞墙。
险些招来官驿的护卫。
众人各据位置,各有执念。
谁也不再让步了。
谢世渊终日翻看舆图。
仔细计算李崇润攻城的日期。
他认为应当在月底。
幽州陈规,凡都督继位,务要在当月十五祭拜祖庙。
以期风调雨顺,物阜民安。
再者,攻打易州不是小事。
幽州仍以檀侯为尊。
未免授人以柄,李崇润至少应当走一走流程,向檀侯上书。
这一来一往,至少要拖到月底。
谢世渊觉得自己还有时间劝缨徽离开。
初七这日,彤云密布,大雨如注。
薛昀将新邸修缮好了。
按照礼规,深夜去迎亲。
韦成康从官驿送缨徽出嫁。
沿路灯烛煌煌,人头攒涌。
百姓都好奇,这在幽州掀起无数血雨腥风的美人,该是何等天姿。
缨徽坐在车舆里,平静地与白蕊和红珠聊天。
“你们一天哭丧个脸,不知道的,还当是出殡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