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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戏里(68)

敷衍地冲他笑笑,接过莲花灯就递给了红珠。

虚伪又客套地说:“谢谢你,小郎君。你也要放,我们都会得偿所愿的。”

李崇润朝她重重点头。

从前只以为在游栏里遇见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七郎时,是第一回与他说话。

没想到,其实两人早就说过了。

更没想到,在她背井离乡,最孤寂伤悲的时候,已经有个孩子来安慰过她了。

他小小的,可是拿出了最大的善意,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:“阿姐,神佛可以保佑你一辈子顺遂,得偿所愿。”

是不是,不全是利用,不全是慰藉。

在阴冷的夹缝里,也曾有过一丝真情。

缨徽感到一阵撕裂的疼痛。

仿佛尖啸炸在耳边,幻白的迷雾消散,尘世的场景逐渐清晰。

有婴孩儿啼哭,那般嘹亮,盖过了细碎的言谈和重叠的足音。

她艰难地睁开眼。

李崇润坐在身边,他的身体紧绷,像抱着个易碎易融的珍宝。

见缨徽醒来,他忙弯下身子,将黄绫布襁褓推到了她面前。

“徽徽,你看,我们的小宝宝。”

第30章

襁褓里躺着个婴孩。

小老鼠似的,面皮皱巴巴。

攥着拳头,咿咿呀呀的。

哭累了,乳母喂过,现在开始打盹儿。

显得精神恹恹。

李崇润献宝似的:“是个小女孩,徽徽,我们有女儿了。”

缨徽抚摸她的脸颊。

她睡了整夜,朝阳正从茜纱窗透进来,落到小婴孩的脸上。

是圣洁温暖的光晕。

让人很恍惚,像做梦一样。

仿佛昨天自己还是孩子,转瞬之间已经为人母。

孩子无忧虑,睡得很快。

小嘴在梦中

开开合合,极纯净的睡颜。

李崇润见缨徽面容几无血色,憔悴得很。

想起被端出去的几盆血水,至今心悸。

与她温声商量:“让孩子睡一会儿,你也歇一歇,好不好?”

缨徽的目光不舍地流连于孩子的脸上。

李崇润哄劝:“时日还长呢,不急在这会儿。”

说得缨徽一阵惆怅。

稳婆进来将孩子抱走。

白蕊端了鲜嫩的鱼羹进来,李崇润接过。

坐在床沿,一勺一勺喂给她吃。

寝阁里燃着芸合香,清甜醇正,已经冲散了血腥味儿。

被衾床单都是干燥洁净的,身边有人照顾。

缨徽觉得很舒服。

除了身体疼得厉害。

像被车辘碾压过,将筋骨寸寸打断又重新拼合到一起。

她才知道,人人都说女子生儿育女,仿佛是极平常的事。

可是经历一回才知,竟这般痛苦。

痛成这样,怎么就没几个文人写些诗句歌颂一下。

她一边吃鱼羹,一边眼珠咕噜噜转,胡思乱想着。

好歹活下来了不是。

一下子又雀跃了。

李崇润疑惑:“究竟想到什么了,这又是什么表情?”

缨徽始终贯彻,有好日子先过着,有福先享着。

她放松了身体,在吃完鱼羹后,躺回床上,道:“在想,给我们的宝贝取个什么名字。”

李崇润眉眼皆弯,有种少年轻快的雀跃:“幽州上下为庆贺我的长女出生,在永定河边放了一千盏莲花灯。在幽州,莲花是祥瑞。大名需斟酌,小名叫莲花,好不好?”

莲花。

缨徽想起与李崇润初见时的情状,陡然有种宿命的感觉。

她点了点头。

李崇润捋顺她颊边的碎发,问:“是不是很疼?”

缨徽可怜巴巴的颔首。

李崇润道:“只生这一个,再不生了。”

那怎么成呢?

堂堂幽州都督若无嗣子,朝堂文武也不会罢休。

缨徽一怔,突然想到,她不生,别的女人可以生啊。

她好像默认了崇润身边的女人只有她。

说不出是何滋味,应当是轻松的,可又有些失落。

大约是生女身心受创,人也开始多愁善感了。

缨徽如今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,她认真地同李崇润道:“我想睡一觉,天黑前叫我起来罢。我要吃饭……”转了转眼珠,“我想吃清泉寺外买的古楼子。”

李崇润笑了,为她掖好被角:“好。”

她醒醒睡睡几日,难得安恬。

经常做梦,她梦见了燕燕。

梦中她的模样跟从前不大一样了。

娟秀的眉眼舒展开,身形拔高,湘妃竹般的遒劲。

仍旧跳脱。连在梦里都没有片刻的安生。

她叽叽喳喳对缨徽说个不停:“天冷了,我从后院梅花树下偷偷挖出一坛子松醪酒,配上文泰门外的绿豆糕,别说多得劲了。”

“还是陈酿香醇,我阿耶真是小气,藏起来也不给我。”

“我给小侄儿绣的亵衣嫂嫂不喜欢,总是不给他穿,嫌刺绣的丝线硬,蹭得他不舒服。她事可真多,要不是念在我出嫁时阿娘病了,里里外外都是她操持,我非要跟她理论理论。”

“我嫁的夫君还行吧,阿娘总说我这性子嫁了人要挨揍,他也没揍我,天天给我端洗脚水,娘子长娘子短,跟个傻子似的。”

缨徽叫她吵得头疼,醒来时,天已迟暮。

寝阁里罗帐翩飞,空无一人。

梦里的聒噪映衬得现实愈加悄寂。

她扶着床沿挪了挪身体,有清脆的铃铛声传来。

探头一看,床沿下绑了几只小铜铃。

白蕊和红珠进来得很快。

红珠道:“七郎说娘子眠浅,让我们都出去守着,又怕娘子醒来需要人,特意让奴在这里绑了铃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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