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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戏里(90)

她边抚摸刀鞘上的凸棱,冲白蕊和红珠说:“若真念着我,就听我的话,拿着银两好好生活,我不逼你们嫁人了。自己能过好就好好过,遇见喜欢的就嫁,全都随你们。”

她有了种奇妙的预感,这世道不会一直糟糕的,终有一日会拨开云雾。

主仆们正说着话,门被敲响了。

红珠匆忙抹干眼泪去开,是萧垣。

十三殿下是棋局中不可缺少的。

当年浴血骁勇的太。宗皇帝曾留下玄甲军兜鍪,后来藩镇作乱,圣人为壮声势,将之赐给了在前往浴血的荆王。

荆王弥留之际,留给自己最喜欢的后辈十三殿下。

萧垣离京时并没有带走兜鍪,但有什么关系呢?他熬了几夜赶制出一顶,只要经由他手送出的,假的也是真的。

“韦妹妹,你看。”

萧垣献宝似的,端出了兜鍪,红罗珍珠的明光战盔,戴上它,能遮住大半张脸。

缨徽接过来,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熏香。

上乘的掖廷熏香都是淡淡的,弥久留香。

这香是崔君誉弄来的。

配合缨徽献上的酒,就是剧毒。

萧垣说:“稳妥起见,韦妹妹要对外称病几日,我先将兜鍪献上,让那老匹夫放在寝阁里闻上几日,等他闻够了香,再献酒。”

缨徽问:“如何能保证他会将兜鍪放在寝阁里?”

“多稀奇。国朝的皇子亲自献上象征祖辈荣耀的兜鍪,阵前夺盔是奇耻大辱,是将整个王朝的尊严都铺在脚下,他不日夜欣赏,难道还锁起来吗?”

缨徽揶揄:“殿下身为太。宗的子孙,倒真是想得开。”

“太。宗的子孙……”萧垣面露嘲讽:“太。宗的子孙若是争气,何至于今日,藩镇割据,宵小横行。”

他顿了顿,又道:“我可没有说李都督,他还算可以,灾时开仓,徭役不繁,至少幽州没有饿殍遍野。”

缨徽略微出神:“是呀。”

在这里不是不提心吊胆的,以至于夜间总是睡不沉。

听着外面鸟雀嘤啾,愈发怀念旧时辰光。

这才恍然,离开谢家的几年,最安稳的日子是在崇润身边。

形成了一种依赖,像依赖阿兄。

可往后必定艰险,她谁也不能依赖。

将兜鍪又送回给萧垣。

两人进屋斟茶闲聊。

萧垣说起自己的化名。

他母妃出身兰陵萧氏,萧垣少时在兰陵游历,便假托世家姓,倒也结识了些朋友。

那是最快意恩仇的岁月,回到西京,面对的却是圣人昏聩,宦官把持。

萧垣曾经也是一腔热血,立誓铲除奸佞,与秦王合谋,却是败北。

若非他母族还有些能量,兼他跑得快,恐怕如今早已是严怀沙刀下的亡魂了。

本来就没什么活路了,能在死前给姑母报仇,也算了却心事。

缨徽原先只以为是优游悠哉的皇子,有些少年义气,不想竟如此悲惨。

她嗟叹:“若我能活下来,就带你回幽州,总不能叫严怀沙把你杀了。”

萧垣当年就喜欢她这副天真的傻气。

但想想,都已经凶多吉少,何必还要自苦。

他煞有介事地点头:“以后我就唯韦娘子马首是瞻了。”

缨徽笑起来。

王玄庄回到驿馆时,正听见笑语飘出来。

他心情沉重,却不忍打破缨徽的欢笑,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,才推门进来。

两人立即站起来,问:“如何?”

王玄庄端起茶瓯,一饮而尽,冷哼:“老狐狸。”

当然不会轻易信他,入谒前要先卸甲,又单独派人去清点了他带来的兵马辎重。

不得不说,崔君誉下了血本。

王玄庄又跪伏着磕了好几个头,凄惨地声称李崇润卸磨杀驴,重要幽州嫡系,终究是容不下他。

檀侯魏铭煞有介事地安慰了他一番,迫不及待地问起缨徽。

王玄庄一脸晦气地回:“这小娘子忒得矜贵,不过绑得厉害些,竟吓病了。”

檀侯哈哈大笑,捋着胡须,道:“让娘子好好休养,待五日后我的寿辰再召她侍寝。”

王玄庄笑着应是,心里狠啐了几口。

他颓丧地坐到地上,头埋入双膝间,嗡嗡地说:“都督知道了,一定很生气。”

王玄庄很后悔,没有在走之前去找李崇润好好喝一顿,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命共济天下。

崔君誉哄他来时,他心里是有数的。

非要把鸳宁留在幽州,其实是做人质。生怕他假戏真做,真的叛变。

他怎么可能背叛李崇润。

不说父辈恩情,这些年如履薄冰,并肩作战,都曾将后背交给对方。

怎么可能因为一桩婚事就全毁了。

这种谎话,也只有檀侯这种冷血寡恩的人才会相信。

萧垣瞧瞧垂头丧气的王大将军,摇着折扇宽慰:“若是能成,三州之内必以幽州为尊,李都督头顶上悬着的剑再也没有了。”

士气在一瞬间被鼓舞。

王玄庄抬起头,给自己鼓鼓劲儿,开始说他在君侯府的所见闻。

“苏纭卿没有说谎,檀侯身边跟着一个胡将,人人都叫他拓跋护卫。他鹰目锐利,站在殿前,盯着每一个入谒的人看。而檀侯身边那几个侍女,我瞧着也是有功夫在身的。”

他道:“幸亏谢将军没有来,他是近不了身的。”

只有他想要召来侍寝的美人才

能近身,这局竟像是为缨徽量身定制的。

缨徽仍旧担忧:“那檀侯自己呢?我听说他年轻时是能扛鼎的战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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