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中雀(145)
“殿下这么看重你,要的就是你这层身份,你可不要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,觉得可以搅坏我们殿下大计!”
吉雅安静的听完她的所有话,想到当时她将翊王供了出去,这个跟在身边不言不语的内奸全都亲耳听到。
但她却在当时并未有所举动,显然是吉雅说与不说并无大碍。
谋逆这等大事都能在陛下面前脱罪,她实在小看了他,也低估了他给摆在面前的这两条路。
要么听话些,下毒之后至少解救父亲;要么不听命令,这两个人她哪个都救不成!
吉雅忽而想笑,笑自己在这些大人物的目下死去活来作翻了天,也不过只是蜢蚱跳脚,半点也左右不了命运。
她低垂着脑袋,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,被眼前的种种控制抽干了灵魂,变作一只无法发声的人偶,呆呆的枯坐着。
手掌之中忽而被放下一粒冰凉的珠子,她怔怔瞧过去。
眼前什么都看不见,可她却如此熟悉这颗承载性命的玉珠,它沉重的坠在手心像是提醒她,命运无法更改,她的痴心妄想终归毫无用处,她什么也做不到。
“殿下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给你机会!这颗若是再丢了,莫怪我等手下不留情!”
吉雅神情恍惚的应下,忽而扯开嘴角,像是受的打击过大心神动荡,分不清自己正在哪里,在做什么。
两颊本就消瘦的只剩下骨头,如此瘆人的咧着嘴,活像是快要死到临头回光返照似的半个行尸。
“殿下叫我什么时候动手?”
女侍在她眼前晃了晃胳膊,只见她眼中无波像是彻底看不见的模样,不由存下三分忐忑。
这样一个瞎子,再加上神志也状似不清醒,她还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吗?
“明日黄昏是最后期限,我会上报你病情加重,他来与不来皆看天命。”她说到这好似想起了什么,忽而凑近。
“但他会来的,因为他每一次都会来,这全都托了姑娘你的福,才叫我们有如今的可乘之机。”
她诡异的笑着,像是久不见光的啮鼠窃笑,压低了嗓子在她眼下,嗤笑她毫无用处的挣扎。
吉雅听着也笑了起来,伴随她停滞的讥笑声不断放开喉咙,笑自己自以为是的有救,笑她被命运折磨的这一生。
昏黄的烛光不断晃动,在室内投下温暖而又静谧的柔和光线,吉雅平躺在床上,脸上的笑意浅慢的褪去,眼角不争气的淌下泪,将颈下软枕也打湿了大片。
她大睁着双眸,看着眼前无望的漆黑,久久不肯闭眼,直至天际将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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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浓稠的暮色褪去寒衣,将泛白的肚皮显露出来。
桌上一应俱全的菜色半口未动,仍像刚端进来时一样,放得凉透,凄冷的摆在桌上,等待来人将它端走。
百福进门打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面,缩在帷帐中一动不动的那抹背影,见他请安也不回话,安安静静的像是要消失在眼前。
“陛下还有要紧事做,现下分不开时间过来看您,这不叫奴才天蒙蒙亮时就赶过来传话,您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吩咐,姑娘病体未愈,多少还是吃点!”
缩在帐中的纤细身影因他这些话有了些动静,她转过来闭着眼也不瞧他,侧躺在软枕上似醒非醒的张口。
“你能解开我脚上的镣铐吗?”
百福闻言一滞,急忙向后缩了下,像是要躲避这个天大的麻烦。
“姑娘有什么想吃的,这就吩咐小厨房去做,便是茯苓糕酥黄独也是有的,和京城里最有名的那家糕点铺子别无二致,您多少尝尝味道?”
记得她喜欢甜糕的人,把她关在这里的人,她要下手毒杀的人,偏偏都是同一个。
叫她分不清该怎么面对,应当害他还是护他。
“陛下不来吗?”她问。
百福也是心焦,陛下说了从今往后不会再来,叫他看顾好人切莫再有差池。
况且昨日走时已经将他吓了个半死,他自是不敢和师父一样,妄图多嘴帮她传话过去。
但眼见着姑娘苍白的抿着唇角,见陛下不来,说什么也不肯用饭,他接下看顾好人的差事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报。
正犹豫着,只听姑娘枕在手背,又张金口。
“不能叫他来吗?我有重要的事要他在此。”
她说着,忽而神情严肃的补了一句,“此事重大,你应该明白。”
然而百福实在是不明白,他挠着脑袋左思右想,既不能拂了陛下的面子,又不能叫这祖宗真的滴米不进。
“陛下实在忙于政事,连我等御前伺候的也见不上陛下几回,姑娘有什么话不妨叫奴才去通传,也省得您身有不适还匆忙见驾不是?”
吉雅听他这样百般阻拦,终于确定了他不是隐藏的内应。
门口传来脚步声,带来外面暖融融的春日气息,吉雅闻声静了下,将百福召至身前,贴在他耳边悄悄的问。
“进屋里来的两人里,脚步极轻,并不时朝这边张望的,叫什么名字?”
百福随她所言回首瞧了下,只见那服侍的二人并未有分毫异常,毕竟听不到声音,便是主子召唤,没在人眼巴前也就察觉不到。
然而他打算回话时,却瞧见其中一名女侍放下盘盏的动作轻的有些过分了,反观她身侧的侍女,虽也是小心收拾,但不免因听觉丧失弄出些许无意的动静。
他心下一跳,立时有所怀疑,向着那边猛地提声叫了句。
“姑娘要用粥,将碗端过来!”
在他出言的那一声中,离这边最近的女侍明显顿了下,而后又装作未闻的样子不曾回头,眼看就要提着食盒走出房门,百福刚要追出去将人拦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