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中雀(216)
吉雅无言以对,更不敢对上他揶揄的视线,正巧这时候百福进来抱起孩子,她忙问。
“我们这就要去换人吗?”
祈令夷嗯了声,揽着她出了门直奔城外。
这一路上,吉雅心内憔悴极了,生怕他们谈不拢伤到明惠,可一转眼,看到端坐锦毯中间的幼儿,见他和顺哥儿差不多的年岁,又升起无尽的可怜心疼。
明知道他这孩子长大之后怕是会想着为父报仇,折腾的举国不安,可眼下要抹去这么一个小家伙的性命,她却也是不忍。
“换回明惠之后,你要截杀他们吗?”
葱白的指尖钻到了两襟下头,拉着他轻拽两下,祈令夷摸了下她的脸蛋,笑问。
“你想我怎么做?”
吉雅噎住,知晓他睚眦必报的性子,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,更是不便掺和他祈姓之间的内务,于是缩着脖子又不吭声了。
他轻笑,忍不住捏着脸蛋将她调过来。
“我清楚你,你也应该清楚我。”
吉雅打开他的手,嗫嚅着:“我怎么知道?”
“因为往后我只会按你想的去做,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
那条件甚至无需他说出口就已经浮在明面上,吉雅连忙坐起来离他老远,抿着唇生怕自己吐出一个音阶也被他当做答应。
他倒是不着急逼她,眼看她避之不及,墨黑的瞳珠一转便想到了什么,掀开轿帘唤了百福近前。
大约晌午时分,车终于停在了林间小道上,吉雅正要下车被他猛地拉住。
“你在车里等,我去同他交涉,必不会伤到明惠。” :
“可……”
“听话!”
他撂下一句,没给她辩驳的机会,下了车关上车门,将她与孩子严严实实的护在歹人视线之外。
祈令夷刚下车便瞧见草棚里端坐着的九弟,两年时间不见,他长高了些,但隆起的脊背佝偻又消瘦,似乎变得不像是正当好时候的葱玉少年。
“陛下!”
见他来了,祈真勍恭敬的回身跪在地上,月白的衣袍落在尘土里,甚至没敢抬眼先瞧他一眼。
“还以为九弟在琼州活得不错,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。”
祈真勍抬起半寸,却仍不敢直视这个杀了两个哥哥的四哥,他知道自己这次行的每一步都是死路,他这辈子还未到二十却命数已尽。
但这都是他自己选的路,六哥待他如父如母,若不是六哥护佑他长大,他也不会有享尽清福的这十几年。如今六哥已死,唯一的血脉被陛下攥在手里,为了皇室稳固,定然是不会叫他活的。
他却偏想赌上一次,赌四哥不是真正无情的人,赌他用自己的性命还能换回一丝温情。
“四哥,真勍所行之事万死难恕,但能否请你看在弟弟以命相抵的份上,放过孩子!”
说完的刹那,他就听见对面高高在上的天子的一声嗤笑。
“九弟,为了你那个好哥哥,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。我那时候放了你,本是为了咱们兄弟的情分,但你却只跟你六哥讲情面,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于我呢!”
“陛下,真勍不敢!”缩在地上的身形佝偻的像只老狗,他明明已经吓得两手发抖,却还是再三恳请着。
“陛下!我愿意一命换一命!换给六哥孩子的一条活路。只要您放过他,我的亲卫会带他去琼州,永生永世也不会透露他身份的秘密,他会像个普通人一样悄无声息的活过此生。”
这番恳求并没换来半点声响,不远处站着的帝王,如同把脚踩在了他头顶,没说话却好似说了一切,无声的蔑笑着他的异想天开。
祈真勍知道这样打动不了他,抬手抽了腰间短刀出来,深深吸了口气。
“请陛下看在曾是兄弟的份上,饶过孩子,真勍在地下也会为陛下祈佑国泰民安。”
说着捧着短刃这就要往颈脉上划,却未料到这时,一道清澈的女声忽而制止了他,他瞧过去,只见自己费尽心力绑过来的人正下了马车。
她无视旁人阻拦,一直走到了四哥身边才停下来,望着他鄙夷万分。
“道理不是这样讲的吧?你若说以命换命,拿你自己的命就好,怎么还偏拐了不相干的,我的明惠要挟?”
祈真勍似乎是未曾料到她有这样大的胆量,敢在他与陛下之间站出来说话,一时噎住,“那是那是”结结巴巴的卡了好一会儿。
“只要陛下答应,我即刻放人!”
吉雅摇头苦笑,“你才不会这么简单放人,若是我们把孩子给你,你一定又要说走远些,确认安全之后才能把明惠放回来。”
她回头看了祈令夷一眼,他正抱着臂悠闲的望着*她俩交涉,似乎并不在意孩子到底要不要给他,吉雅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,转过身命人将孩子抱下来。
“我也不欲同你再多废话,在车上我喂了这孩子一颗腊裹毒丸,现在还没融化蜡衣,药效还未发作。你想要他活着的话,立刻把明惠还给我!明惠无事,我自然把孩子给你们,到时候是灌药催吐还是如何挽救全看你们!”
“时间不等人,再行耽搁下去,我不保证他不会就地毒发死在这里。”
明明是个女子却如此狠毒!祈真勍慌张的站起身,连自尽谢罪也忘了,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她,立刻传音过去叫手下放了那小姑娘。
不多时,穿过草丛的一片明黄蝶裙匆匆跳出来,向她跑来,吉雅立刻冲上去抱住了多日不见的明惠。
她瘦了很多,本来圆乎乎的小脸蛋瘪下去不少,连脸上常带着的独属于孩子的红润也变作苍白,整个人大病一场似的娇弱不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