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中雀(47)
“答应你的事,他做不到。”
吉雅神色一凛,他当初派人监视就算了,想不到他竟然还叫人偷听自己说的话,眼瞧着他眉皱的更深。
皇帝亦是不好过,昨日还想着给她一分自由,叫她能好好的待在宫里,可刚给了点默许的容忍,她立马就联系上那个达日阿赤,本就是她先联络外人,却还不许他知道吗?
现在想想,还不如将人看的死死的,一言一行都尽在掌握里,总好过她现在有了瞒他的事情。此番本是激她先吐真言,但看人样子显然是不准备吐露实情。
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他?
两人各有思量的视线对撞,此时倒是不好先出言指责对方。
俄而还是吉雅先软下来,悄声解释。
“是我有事要求他,都是漠北五十部的人,因着我俩身份不同于常,我想着这事没旁人可以帮得上忙。”
他眉心一蹙并不相信,但还是问:“这么说我又是旁人了?”
白慕枝这事怎么能求他,若是求他不更是将人暴露在危险之中?弘吉剌氏被他抓人进来可能本就是报复,如今怎么肯将人轻易放离?
如此,两人之间又没了说辞,吉雅拧着眉说什么也不再开口,他也不好强逼她说出当日和他到底说了什么。
费了那么大的劲肯定是商量些重要的事,他们两个都是漠北五十部的人,甚至有可能是谋划颠覆社稷的阴谋。
但他好似从不曾将吉雅往那方面想过,便是两人今日有嫌隙也不曾怀疑过她,吉雅其人在三年前就已经换取了他的所有信任,到了现在,哪怕她真有其意怕是也能轻易的将他骗去。
从三年前遭遇行刺,他对所有人都谨防着不留一点隐患,事关皇权到哪里都要提防着有人身怀恶意,但独独吉雅是个例外,或许因她陪他熬过那段郁郁不得志的日子,总觉得吉雅站在他这头,永远不会背叛。
已经交出的信任便是叫他收回也难,即便后知后觉的一阵胆寒,自己已经对她毫无防备到了这个地步。
她若有恶意轻而易举就能接近他,不说其他,便是行刺也是最好的人选。
但就像现在这样可以轻易的接近,她哪怕软和一分自己就已经失了智,哪里还会去想这背后有没有陷阱。不巧的是,吉雅性子倔强,就是皇帝都拿她没有办法,其他人更是一分也动摇不了她认准的事。
他苦笑一声,倒是有这个自信,吉雅永远不会谋算暗害于他。
2
第20章
因着心中存下的疑虑,回了梨园也彻夜难以安眠。
达日阿赤暂留在京其意不详,那日明明言之凿凿的答应了自己,却好像转面又变了副嘴脸,现在还暂居京城不肯离去。
这两日陛下总算放她些桎梏,叫她有机会出乐府跟着女娘们前往崔家昌远侯府献艺,崔勃亦是往昔跟着祈氏共谋的大人物,开国之际便封了昌远侯,权柄上丝毫不输王家将军。
这次正赶上崔氏老夫人七十大寿,将整个盛京的人请去了大半,怎么要带上些乐舞助兴才能长乐,皇帝特意传旨许梨园舞姬乐师同去喝彩。
一行去了崔家府上,只感觉这昌远侯府果然不同凡响,十步便换一景奢丽非常,进了候室等着,小窗开了两扇通风,屋子里炭火烧得很足直将舞娘们蒸的满头大汗。
吉雅也受不住这般的热气炙烤,本就是个好天气,此时开了窗外面阳光打进室内来更显得热气上涌,于是倚在开了半扇的窗棱边等着。
侯府阔气,便连窗边都刻了仙桃葫芦的花样繁纹,从这些繁复的纹路间隙看出去,窗外假山冷石斜树照影颇有意趣。
如此美意也叫吉雅终于从森严伫立的红墙里喘上口气来。
陛下当真是说到做到,那日的一言还以为是玩笑,结果之后接连召她去御前献艺。可人到了御前,根本说不上是献艺,他忙得脚不沾地埋头在成堆的奏章中,根本得不下闲来看她如何。
时常是见她来了便赐座,叫她在侧闲坐着看他忙碌两个时辰,人又要被轿辇送回去。
这一来一回的,除了刚开始能见上一面,后边基本是她在看陛下,又怎么称得上是她在献演,两人的身份反倒调换过来,吉雅反倒成了看客。
这事说了多次,连王典也看不下去,每每召她来总是长吁短叹的叫她劝劝陛下当心身子,可她每每到了人前,便一句话也说不上来,只能看着人手中飞掠留下御笔朱批。
这样过的久了总感觉是迫不得已的暂时情形,她暗暗等着,等他有一天终于嫌她不置一词的背景寡淡,总不至于一辈子叫她干这苦差事。
人在窗前等得急了,萨日娜本就是待不住的性子,凑在她身边恨不得扎到外面雪地里去。
“怎么这次等得如此久?这屋里也太热了,热得人心燥!”
回头看她,吉雅笑称:“是人家重视咱们梨园来人,知道咱们舞姬们穿的少这才给了许多暖碳,总比寒冬腊月的冻手冻脚,等下在台上不好发挥要强许多吧!”
萨日娜直呼也是,却眼神不经意的扫过等在大后边的一众女娘,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她。
“托娅已经被关幽室七日了,还得多少时候才能放出来?”
吉雅霎时顿住,听到她的名字时心内一颤并不好过,然而托娅也并不打算放过她,被带走的当日甚至愤然的骂了她好一会儿,远远的拐过墙角还能听见其人愤愤不平的嗔言。
经过这一遭,众人也大概知道了她与皇帝的关系,每日见她奉命前往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,生怕说了什么传到陛下那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