赠秋波(79)
她轻轻抬眼,卷翘浓密长睫不安眨动,嗓音低低的,“有些意外,还有些害怕。”
“镜纱不过乡野之女,身份低微,怎么能进宫,成为陛下的妃嫔呢?”
少女脸上的卑微刺得孟桓启心脏一缩,他眸色变换,“别怕,朕会护你。”
云镜纱漾出笑,“好,我信陛下。”
她小心翼翼伸出手,试探性抓住孟桓启的袖子,脸上笑容纯真无垢,“屋里摆了膳食,好多我都没见过,陛下陪我一起用,好不好?”
孟桓启随她进屋,“好。”
二人落座后,云镜纱敛袖为孟桓启布菜。
一只大手隔着衣袖抓住她的腕子,声若冷玉,“朕不用,你只管吃。”
云镜纱微顿,并未拒绝,浅笑入座。
这是她第一次与孟桓启同膳,男人进食的速度很快,但并不粗鲁,有种行云流水的舒适感。
每样菜他都雨露均沾,看不出喜好。
云镜纱暗自琢磨,这是不好口腹之欲还是帝王的天性?
用完膳,丰熙领人进来收拾,云镜纱见孟桓启眉间似有疲态,软声道:“那边书阁内放了几本闲书,我念给陛下听好不好?”
孟桓启微怔,“好。”
芳音立即有眼力见地把书取来,飞快瞥了眼坐在榻上的年轻帝王,立马收回目光,退至门外。
云镜纱翻开书,小声念着。
她的声音极柔,娓娓动听,似微风拂过嫩绿柳叶,舒缓了心间燥意。
孟桓启眉心不觉舒展。
等云镜纱念了一刻钟,便不许她念了,把手边清茶推过去,“润润嗓子。”
云镜纱乖顺地捧着茶杯喝了两口。
丰熙适时提醒,“娘娘,天色已晚,您可要沐浴更衣?”
余光扫了孟桓启一眼,云镜纱点头,“好。”
丰熙便让人去备水。
芳音了解云镜纱的喜好,去挑选寝衣,回头见尹寻春还杵在原地看着帝妃,立马把她拖走。
屋内只剩下二人,孟桓启起身,“不早了,朕……”
云镜纱眉心一跳,当机立断拉住他衣摆,眸含脉脉水色,眼中泪光点点,怯怯看他,“陛下要走么?”
都进了玉华宫,怎么可能让他走?
孟桓启回首。
素手紧紧抓着玄色布料,云镜纱柳眉微蹙,“我、我怕……”
“怕什么?”
少女轻轻摇头,眉尖皱起,“说不出怕什么,可就是怕。”
她柔柔弱弱地委屈看他,“这一个月,你都没来看我。”
孟桓启哑声,“别怕,朕不走。”
顿了顿,又道:“朝堂事多,是朕不对。”
最重要的是,他并未想好要如何面对她。
进宫一事是他心存私心,并未提前问过她的意愿,他不愿看见她责怪怨愤的眼神。
无数次想去看她,临走前又将念头压下,只能从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得知她的近况。
云镜纱眸光一瞬亮起,笑着抱住男人的腰,在他的僵硬中侧脸凑上去,隔着层层布料,蹭了蹭男人结实的胸膛,嗓音含笑,“陛下真好。”
孟桓启隔了好久才说:“去洗漱吧。”
……
姑娘家沐浴费时,云镜纱出来时不见孟桓启身影,眉心快速一蹙,问芳音,“陛下呢?”
“在偏殿沐浴。”
不是走了就好。
云镜纱放了心,由着芳音用帕子为她擦拭头发。
用了好几张干帕子,总算将头发擦干,她侧耳听了片刻,“下雨了?”
芳音道:“是啊,下了有一刻钟了。”
云镜纱推开窗。
刹那间,淅沥雨声送入耳中。檐下宫灯朦胧,照亮丝丝细雨。
她倚着窗,安静看着。
孟桓启一进屋,便见衣着单薄的少女立在窗前。
里衣下的身姿婀娜窈窕,一头乌发尽散,静静披在身后。
暖黄灯光照在她侧脸,尽显姝色。
孟桓启走到她身侧,“怎么在这儿站着。”
云镜纱侧眸,瞧见他时眼睛弯了弯,“陛下。”
“我在看雨呀。”
她伸出柔荑,接了满手的雨珠,“这样的雨,夏日可不多见。”
夜风吹动屋檐下的宫灯,雨丝也倾斜了几分。
孟桓启倏地出声,“霂儿。”
云镜纱不解,“什么?”
“霡霂雨初过,清冷风乍吹。”①
男子垂眸,眸色认真,“往后,朕唤你霂儿如何?”
这种象征亲昵的称呼,云镜纱当然不会拒绝,双眼弯成月牙,笑容璀璨,“好呀。”
初夏罕见的雨,应景的风,这个名字云镜纱并不反感,反而有些喜欢。
孟桓启望着她的笑,陡然转眸看向窗外,眼眸映着无边夜色。
他徐徐关了窗,“夜深了,安置吧。”
云镜纱心脏一跳,柔声应,“好。”
孟桓启率先走向收拾妥当的床榻,云镜纱慢吞吞跟在他身后,探手摸了摸胸口,发觉心脏跳得有些快。
她沉了沉气。
哪怕早已做好准备,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,她还是紧张的。
路过铺着天青色方巾的红木方桌,云镜纱试了下茶壶水温,发现已经凉了,给自己倒了杯水,小口小口喝下。
冰凉茶水顺着喉咙下滑,仿佛将她周身热度降下,连带着心脏都跳得没那么快了。
喝完茶,云镜纱吸了口气,大步往里。
屋内宫人早已退下,轻薄纱帐后,孟桓启已经躺在了床榻外侧,云镜纱脱了鞋,有些犯难。
从他身上跨过去实在大不敬,那就爬吧。
双膝落在床沿,云镜纱小心从孟桓启腿边爬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