夺阿姐(5)
良久,才收回视线,阔步朝府外而去。
走出带着“时府”牌匾的大门,贴身侍卫南风很快跟了上来,举止投足极为恭敬。
而时衍,说是姓时,实则姓宋。
他站在原地凝神思索,昨日提起的山匪,以及今日的“永乐”。
宋衍站在台阶上,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,原本脸上温和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,眼眸中反倒涌动着病态。
他身上散出一股疲颓,心脏传来针刺般的疼痛,指尖颤抖着将怀中染了血的帕子放到鼻尖轻嗅。
是昨夜为她换药时沾上的。
诺诺,他对她的偏执早已是如痴如狂,虔诚地将她供作他的神,以至于夜夜梦中都是她的模样,或嗔或笑,或冷淡或热烈。
既已走到这步,定会叫她做一只听话的猫儿,乖乖待在他身边,再也别想着别的男人。
若她再次抛下他,那他宁可毁了一切,陪她去死。
他将帕子藏回胸口,眉峰与眼眸翻滚着狂热,许久后,才感受到渐渐平静下来的心跳,一边扫视空旷的街道。
他恢复镇定,对身后的人冷然道:“夫人出街,让镇里的人出来,给她看她想看的。”
南风一向忠心耿耿,想不通堂堂皇帝做这一切的目的,却始终害怕着这个常年行走在尸山血海中的双面男子。
“是!属下已经交代锦书,夫人去了何处,见了什么人,说了什么话,所有细节都报上来。”
宋衍听闻后又偏头冷眼睨他一眼。
他话没说,南风便明白过来,后脊一冷,低头恭道:“还有镇子上的男人都被
交待过,若有盯着夫人看的,严惩不贷。”
宋衍这才颔首,收回目光。
第3章
沈遥随意披上件披风,戴上一幅幂篱,便带着锦书出了门。
可天气却算不上好,晨光未散,细雨飘落。
锦书为沈遥撑起油纸伞,未乘马车,随着走出时府。
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轻巧悦耳。
她扫一眼地上淡薄积水,有些忧心,“夫人,郎中嘱咐过,雨天寒湿,若着了凉,可不太妙。不若等雨停了,或是明日再出街,许是更好?”
沈遥摇摇头,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动。
她环顾着四周,即便是这样阴沉的天气,小贩们也都将摊位摆出,卖着各式各样的物品。
街边一对看似夫妻的少男少女挑选着香囊,另一边茶铺中的客人吵嚷不停,或是打双陆,或是斗鸡。
走过一座石桥,杨柳依依,旁边是小酒馆,不远处传来乐馆伶人的欢笑与伴奏。
葫芦镇不大,烟火气十足,却找不到一丝熟悉。
沈遥随意找了处凉亭落座,感受着外面细雨。
“这镇子虽小,却什么都有。”
锦书收伞,看着被幂篱挡住面容的沈遥,介绍道:“此处生活安逸,素有小长安之称。夫人若是想寻什么,皆应有尽有。”
沈遥问:“锦书,我在此处生活过多久?”
“夫人出生在此地,直到……沈家出事,也是有十五年了。”
“那沈家府邸可还在?”
锦书一滞,迟疑半晌。
沈遥目光微凝,隔着幂篱的白纱瞟向她,“怎么了,锦书?”
“嗯!”锦书骤然回神,低着头,神情变换,最后凑近她道:“奴婢怕说出来令夫人伤心,沈家出事那年,因着家中没了男丁,被远方亲戚吃了绝户。以至于……”
“……后来的宅子被人几经转手,如今彻底改成了一片马场,夫人,还想去看吗?”
说完这话后,锦书低着头,弓着腰,不敢再多言。
直到许久后,才听到面前的沈遥说:“去看看。”
“是,夫人。”锦书搀扶沈遥起身,重新开伞,带着她往西面一马场而去。
途经街市,沈遥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路旁的宅院和镇民。
她问:“锦书,时家家业很大么?”
锦书撑着伞,笑道:“葫芦镇离长安不远,地价贵些,普通人家难得置业。时家祖上经商,府邸自然宽绰。”
“夫人尽管放心,姑爷继承的家产,就算不继续经商,每日闲赋在家,也足够养活这一大家子数辈了。”
“他读书,是想走仕途吧。”
“商毕竟无法与官相比,姑爷也是想给夫人足够安稳的生活。”
锦书许是渐渐和沈遥熟了起来,话里话外,皆在替宋衍说好话,“姑爷可是真心对夫人好,夫人虽不记得,可我们这些下人却是看在眼中。”
沈遥没有出声。
没多久,两人便走到了锦书口中的马场。
她未入内打扰,只是看着四周半大人高的栏栅,几排相似的杨柳树,中间空旷的跑马场。或许因着宅院消失多年的原因,所有的一切仍然无半分熟悉感。
她闭上眼睛,努力去捕捉关于沈家的记忆,可最终徒劳无功。
“夫人?夫人?”
锦书见沈遥呆滞在原地许久,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。
一阵带着雨味的风吹过,沈遥这才回神,问:“怎么了?”
锦书隔着纱看不清沈遥脸色,只能问:“夫人是想跑马吗?可要进去看看?”
沈遥搓了搓自己有些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,摇头道:“罢了,回去吧。”
刚才那瞬间,说不难过定是假的。
忘记了自己身边亲近之人不说,连自己父母都想不起,实为不孝。
可她又并非这戚戚暧暧,以泪洗面之人,日子还是要过下去,唯一能做的,或许也只是祈求快些恢复记忆。
回府后,沈遥本想小憩一番,却翻来覆去未能入眠,最后见屋外雨停,索性披上外衫,趁着锦书煎药之时,信步走出屋门闲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