夺阿姐(50)
沈遥不动声色伸出手指,戳了戳他眉心,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寻某些蛛丝马迹。
宋衍被他戳得心痒,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,垂眸一扫,挑眉,“《抱朴子》?”
沈遥凝视着自己被他捂住的手,开始微微发汗,却没抽离。
宋衍主动将她手放开,随意翻页,道:“人之好色,犹蛾之赴火,虽有贤知,鲜能自禁。”
沈遥:“……”
“总结来说,便是,人对美色的追求,皆是起之于心,无可自拔,即便是贤明圣者,也难自持。换句话说,便是,食色,性也。”
这般念叨着,宋衍挑眉颔首。
“行了。”沈遥抽出书合上,藏到袖下,不自然地扭头。
宋衍半晌不见她说话,以为她生气了,心底发慌,“这不是诺诺的书么?”
沈遥:“……你不早说,我又没看过。”
宋衍“嗯”了一声,一瞥摆在案上的完整男娃娃糖人,“没吃?”
沈遥没有看他,将视线又挪到窗外,“记得上次吃过,有些过甜了。”
他犹豫,做糖人这老头,是他特意从甘州请来,沈遥从小就喜欢他手艺,怎会忽然不喜?
沈遥并非因为他那几句房中养生术而生气,只是想到翻出的荷包,心底有些闷闷的,现在还在发怵。
她将那男娃娃糖人捡起,往宋衍怀里一扔,“你吃吧,我乏了,想再休憩片刻。”
屋子声音忽然安静下来,半晌过后,宋衍低着头。
沈遥等了许久,见他还坐在身旁,“还不走?你伤不是都好全了么?”
宋衍淡淡别开头,她果然又生气了。
这可如何是好?
见他没动静,沈遥也不想再等,直接起身入拔步床,脱了鞋履躺下,又放下帷帐,隔开空间,便不再理他。
她也没真睡,只是等了许久,才终于听到离开房间的脚步声与关门声。
辗转反侧,她又从枕下掏出那只绣了白鹤的荷包,打开后,一阵花香飘出,里面躺着的,是一片片白色成堆的梨花花瓣。
沈遥想了一下午,都没想通,这是谁放在她这儿的。
若来自于外面,哪儿来的梨花?何人所寻?
若是来自于时府,那夫君做这一出戏的目的究竟为何。
他莫不是脑子真有病?
难道他还欺骗了她更多事儿?
沈遥躺到用晚膳时,才知晓夫君又出了门。
吃饱喝足,在外院转了一圈,她来到书房,毫不犹豫地将书案下暗格打开。
她定睛看了一会儿静静躺在那儿的锦盒,没有将其取出。
最后只是将那白鹤荷包扔进暗格中关好。
……
宋衍离开时府后,心底一直想着今日发生的事儿,马车在路过糖人铺子时,他喊了一声,“停。”
他下车径直往糖人铺子走去,卖糖人的老头正坐在小凳上,扇着扇子,见到宋衍来时,一个激灵站了起来。
“时爷又来了。”
老头本甘州人士,并不知晓面前男子的真实身份,只是突然有一日,有人出现,要他搬来这个小镇继续做糖人,并给了一笔钱。
那笔钱是他从未见过的大手笔,够他家中几辈子花销,可老头并不愿意搬到远离家乡的地方。
后来,这个男人亲自出现在他面前,八尺的身高站在他的小茅草屋中。
他身上散发着一股郁气,却对他彬彬有礼。
“自幼住甘州,夫人从小就一直喜欢您的糖人,后来夫人生了意外,如今身子不大好,我想留下一些夫人熟悉的东西。”
“葫芦镇安逸,不同于外面,受皇家庇佑,每个月也有相应的例银,唯一的要求便是听从上头命令。”
“只要您愿意,无论什么条件,我都会满足。”
老头年纪大了,欲望也小了,并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,至于这小破房,更是不值一提。
可是人都会对从小长大的家乡有着归属感,他还是拒了面前男子的要求。
他看得出来男子身上衣着的华贵,是有钱的贵人,不仅有钱,定还有权。本以为被他这老头拒绝后,他定会放弃。
却没想到,第二日,男子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,那日下着雨,天空阴沉,雷声阵阵。
男子站在小茅草屋外面,撑着一把伞等他出来。
见到此般场景,老头眯着眼惊了一下,好像有什么回忆涌入进来。
待男子走到他面前时,他才不确定地问了句,“这位公子小时候,老夫可见过?”
是见过的,而且也是同样的一个雷雨天。
八年前,沈遥和宋衍一路跌跌撞撞,终于从长安到达了甘州。
此时正值乱世,他们找到河西节度使家的府邸时,一身灰头土脸,衣服穿得破破烂烂,与两个小流民没什么区别。
不过他们确实算是流民。
那时正值雨季,刚下过一场暴雨,宋衍跟在沈遥身后,上前将大门敲响。
许久后,才有一年长的管事开门,低头一扫两人,以为是前来行乞的,满脸不耐,“快滚!也不看看这是谁家?就敢跑来行乞。”
正待管事要将门阖上时,沈遥急忙挤了上去,眼睛亮亮的,大声道:“
我是长安沈家长女沈遥,韩秀华是我姨母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那管事不耐烦地打断,“行了行了,这几日多少人来,都说是我家主子亲戚,再在这儿碰瓷,别怪我拿扫帚打你们走了!”
说着他推搡了一把沈遥,推完后还嫌弃的用衣摆擦了擦手心。
宋衍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,黑眸朝着那管事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