夺阿姐(57)
他心底一颤,呼吸骤停,立刻起身远离,白帕子随之沉到地上。
宋衍细细观察,见她眼睛里带着醉意,迷茫,看着他眨了眨眼,很快又再次闭上。
他终于呼出一口气,血液也重新流淌起来,心却久久无法平静。
还好,她醉了,没意识到发生了何事。
……
院中广玉兰开得正盛,阳光明媚,几个洒扫的仆妇纷纷聚集在一起。
“你们发现了吗?今日时爷心情可好了。”
“诶哟!可不是,我今儿端早膳入书房时,不小心脚底一滑,碗碎了不说,还将粥弄到爷身上。我那时以为自己完了,结果爷只是擦了擦,就笑着叫我退下了。”
“真假的?爷平日洁癖可严重了。”
“自然是真,关键是,爷往日的笑虽然温柔吧,却淡漠得很,可今日竟然露了牙齿,我一数,整整露了八颗牙。”
众人皆惊,满脸怪异地往房门紧闭的书房一瞥,又忽而见到不远处南风走来。
“走了走了,夫人那边的早膳还未准备呢。”
“诶,不着急,夫人昨夜喝醉了,平日便起得晚,今儿怕是会更晚。”
南风敲开书房门,入内后将手中奏章给坐在书案前的宋衍递过去。
宋衍打开后,又将其递回给南风,“不是让你将前些时日,江南水患的奏章拿来么?”
“啊?”南风接过后,在宋衍准许下翻开,没想到是上奏皇帝选秀的奏章。
他惊得猛然跪下,低着头止不住微抖,“陛下恕罪,是属下疏忽,拿错了奏章!请陛下赐罪!”
宋衍拍了拍他的肩,却见南风抖得更加厉害,似乎那掌风犹如泰山压顶。
他无奈,低头一笑,“行了,怕什么?重新去宫里拿便是。”
南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,心底更是害怕恐慌,凉意擞住全身,满是震惊,“……是。”
他又看了看手中这份奏章,未曾被批阅过,“那陛下,这份?”
宋衍蹙眉,手指捏着下巴稍一思索,“宫里不是养了些狗,把这奏章丢去狗窝。”
“是。”南风虽然惊异,却也发现皇帝陛下是心情格外舒畅,便也跟着放松下来,领命后往外而去。
待门关上,宋衍垂眸又摸了摸自己的唇。
虽然昨夜隔着巾帕,可那股火一般的燥意还在心底燃着,迟迟不灭,竟兴奋到彻夜未眠,到了此时还精神百倍。
原本每次心跳发乱时,整个人会极其难受,可那吻像一湾泉水,慢慢舒缓浮躁。
他又笑了一下,也不知何时能在沈遥清醒时,光明正大地吻她。
想到此处,他摸了摸胸口,取出昨夜又从地上捡回来的帕子。
这是他们的初吻帕,他得好好珍藏才是。
宋衍将其放到鼻尖轻嗅一番,准备将其藏到锦盒中,低头去寻暗格,看到暗格卡扣时却一怔。
被人打开过……
他双眼微眯,将那暗格拉开,却见其中多了一个绣着白鹤的荷包。
白鹤。
可是此处暗格隐秘,除了沈遥,应是无人知晓才是。
宋衍心口一窒,将那荷包拿起,打开后发现,里面竟是一堆梨花。
他如遭雷劈,心头直觉的第一个想法是,完了——
宋衍好似被毒虫蛰了一般,将荷包迅速随意扔到书案上,整个房间内陷入沉默,空气凝固。
他开始琢磨着,这是谁扔到他暗格里的。
白鹤,与那日的折纸鹤一样,极有可能是府中那细作的手笔。
他移植广玉兰时,曾在府中下过禁令,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梨花。
时府曾经也有过不守规矩的人,可经过他多次严刑发卖出去后,如今留下的人都是安分守己,嘴严的。
除了那名细作,一会儿提醒沈遥“永乐”封号,一会儿又弄这梨花,目的为何?
是想要挑拨离间,利用他的软肋来对付自己?
可若如此,不应该将装着梨花的荷包丢来他书房暗格。
细思之下,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产生,也是他看到梨花时的第一反应。
这个暗格,除了他,只有沈遥知晓。
那细作与其将这荷包丢到书房,不如给沈遥,才能真正达到目的。
再结合这几日沈遥冷漠的态度,这个恐怖的想法愈发合理起来。
宋衍跌坐在椅子上,汗毛一根根乍起,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,整个人成了一滩烂泥,脑海里一片空白。
他从小到大都处变不惊,面对危险极为冷静,可此刻脑子却彻底乱麻一片,似乎脑浆如潮水般汹涌翻滚。
心脏又跳动得愈发剧烈,好似快要挤开肋骨,破胸而出。
他当初故意将梨花换成广玉兰,是因为眼见着沈遥不愿吃药,也心疼她受药毒之苦,便想着换个方式,从精神上来操控她。
正好利用她平日记忆的减退,通过这些细枝末节让她怀疑自己,以为得了疯症,彻底信任上他。
这样再遇到下一个叶灵时,至少他说出的话,她都会相信。
可如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,大费周章来这么一出,还将她越推越远。
他最怕的,就是被沈遥识破他的谎言。
他明白,一个谎言的维系,需要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。
从小到大,他为了获取关注,撒过无数谎,表演成长辈最喜欢的乖小孩。而他骗的最多的人,就是他的阿姐。
可是,人在面临恐惧之时,往往总是抱有侥幸,只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儿。
此刻宋衍就抱了一丝侥幸。
说不定事情的发展没有他想象这般糟糕,毕竟沈遥没有戳破他,昨夜还跟他出去喝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