谋杀黄昏(83)CP
“是吗?”陈寄平淡地回答,“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好聊的。”
话语随屋檐上的雨珠落地。林思弦突然反应过来,刚才那几通电话收到的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,不是陈寄开了勿扰或者飞行模式,而是陈寄把他拉黑了。
在陈寄的视角里,自己是一个既拒绝他又反复招惹他的,没心没肺的混蛋。
但林思弦竟不知如何为自己辩白。他说过太多的谎,亲自把自己架到了一个罪无可恕的审判台上。他不知道要怎么用三言两语来纠正错位的一切。换做别人应当如何,哀求,坦诚,痛哭流涕,也许要放弃所有体面才能挽救这样的绝境。
但他还是做不到。
沉静了太久,陈寄先开口:“我知道陈烁下午来找过你,她偶尔是很固执,太想独立,牵连太多无关的人进来。她想做的事我会跟她商量,不会再影响你。”
无关的人。这个词语把林思弦钉在原地:“她说她以前给我写过一封信,但家里的信太多,我没有看到。”
林思弦不知道陈寄有没有相信这个说辞,而陈寄看起来也对此不想探究:“没关系。你一向如此,拒绝我也不止这一次。还是说你特意提起这个,是有什么别的事要我做?”
不止这一次,还有哪次?或者指他以前那些故作轻浮的话语。林思弦脸色褪得更白:“我不是需要你做什么。”
“我想也是。我今天见到Frank,说是你面上一个角色,”陈寄不咸不淡地叙述,“我说你那天为什么突然不接电话,突然说希望找个人照顾我,听着像突然转性。”
林思弦用了好几秒才意识到Frank是之前试镜剧组的编剧。而他今天第一次得知自己面试通过。
陈寄又否认了刚才的说法:“说错了,倒也没有转性,你一直是需要我的时候来找我,不需要了又自顾自离开,也没什么好意外。只是不知道你今天来这一趟图什么。”
“我不知道你为我做过那些事,”林思弦混乱地说,“我不知道,是真的。”
林思弦从未如此深刻地领悟什么叫语境。在这样的情形下,就算奋不顾身告知陈寄,我爱你,我爱了你很多年,听着更像趋炎附势、食髓知味的把戏。他甚至找不到任何一桩这份爱存在的证据——比起陈寄做过的事,他连一个拿来证明的案例都说不出来。
林思弦继续混乱地说:“我只是没办法确认——”
“确认什么,”陈寄打断了他,“确认我喜欢你?”
林思弦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听到陈寄告白,用告别般决绝的语气。
“还是说你就是心血来潮想亲口听我说这一句,”陈寄的话一字一句凿进林思弦耳里,他又一次满足了林思弦的愿望,“可以啊,林思弦,我是很可笑,喜欢一个擅长差遣我的人,反省过很多次也没办法对你熟视无睹。”
他说着剖白自我的句子,上前一步,把长柄伞塞到林思弦手里:“不过人放任自流也有个度,你上次说的确实也对,我是该像陈烁期望的那样,别再自我为难,好好找个人,试着过过正常日子。”
陈寄将林思弦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到伞柄上:“好好演你下一部戏吧。陈烁不会再找你,你再遇到什么困难,我也不会做什么了。你多保重。”
这句话说完,陈寄把最后一把伞留给林思弦,在林思弦惘然的注视下迈入雨中,坐上街边等待他的奥迪,扬长而去。
第44章 信
林思弦从未想过,他刻意不去索求的东西一直在等他索取;他也从未想过,在他确认拥有的一瞬间也确认了他失去。
辗转反侧的夜里,什么都一如往常,只遗留下他躁动不安的心,跟世界的安静格格不入。
林思弦知道自己是一个撒谎成性的人。他虚张声势,他故作姿态,遮掩他所有的惶恐不安。难以区分这模样是天性使然还是后天磨练,但他确实依靠这一套走过了近三十年。对此他并不后悔,无论夸张的赞扬、恶意的嘲讽、难以抵挡的淡漠、突如其来的苦难,人生大大小小的时间节点,他自认都完美应对,无从指摘。连其中最困难的,与陈寄的离别,他也同样留下倨傲之姿,就算老是出尔反尔,但每次说完道别错身而过的时候也不曾回头。
以至于到今天他才茫然回溯,如果有一次回头,如果有一次让感性战胜矜骄,身后的陈寄也许并不如同他想象那样,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。
陈寄会在注视他吗?会在原地等待吗?
林思弦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已经得不到答案,因为陈寄从递伞到坐奥迪离开,过程中也没有一次回头。
窗外再度明亮,车鸣声渐起,林思弦才发觉自己几乎一夜未眠。
但他罕见地没有因为失眠而困倦,虽然眼眶干涩精神却异常清醒。短暂思考片刻后,他给临时寄存的仓库打了电话。
仓库工作日九点才开门,林思弦告知管理员自己不搬,只是想去取一份文件,对方犹豫片刻,最终还是好心答应了,提前过来替他开门。
第九货架第四层,林思弦很快找到属于他的两个旧箱子。管理员指完路就离开,林思弦把箱子搬到地上,将里面那些旧书随意放到旁边,也不顾地上灰尘,直接坐下来翻找着里面叠成好几摞的信件。
很难找,因为粉丝来信五花八门,有的还会在信封上写明“致如清”,剩下的那些都得一封一封打开看。在重复的机械动作里,林思弦不禁回想当年它们被转交的过程,保安不会每日上门,总是囤积一周半个月再一次送到信箱里,林思弦曾有几次亲眼看见家政将它们整理出来,从自己眼前移过——而他没有分出任何一点注意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