匹诺曹(127)
钱棠等了一会儿,没等到陈江时脸上出现其他情绪,顿时脸往下一沉,粗声粗气地说:“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?”
“……”陈江时更疑惑了,“什么感觉?”
“我们高三一年里会有半年的时间见不到面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陈江时顿了一下,“然后呢?”
钱棠瞪他:“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得吗?”
陈江时沉默片刻,说道:“这不是艺考的必经之路吗?学校里只教文化课,你想学其他的,只能去外面,而且你刚才也说了,梧桐市是有几家画室和培训机构,但它们的条件都不是很好。”
钱棠:“……”
陈江时一看对方这脸色就知道自己的话没说到点上,他经过几秒钟的紧急复盘,一本正经地补充:“我们是朋友,不管你做什么决定,我都支持你。”
钱棠彻底沉默了,没什么表情地望着陈江时,那双乌黑的眼珠里有什么东西浮出,又被悄无声息地按下去。
半晌,钱棠只是叹气。
谢阿姨早已把楼下的晚饭做好,袁孟和王昊几个人在餐桌前围成一圈,但考虑到钱棠还没下来,谁都没有先动筷子。
等钱棠和陈江时一前一后地走进餐厅,一群人的眼睛都快望绿了,七嘴八舌地招呼他们坐下。
袁孟捧着谢阿姨给的葡萄酒,笑得见牙不见眼,跟主人家似的绕圈给大家倒酒。
酒足饭饱后,几个人搬着几箱鞭炮去外面的空地上放,放完一箱,觉得不够过瘾,又相互吆喝着往华阳桥上走。
别墅区很大,但住在里面的人不多,即便在大年三十的晚上,路上也空荡荡的,除了他们再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。
路灯光不是很亮,勉强照亮一条小道。
其他人抱着鞭炮风风火火地跑在前面,陈江时和钱棠并排走在最后。
不知怎的,话题跳了回去。
“你放心,就算我有半年时间不在学校,我也不会让你在学习上落下进度,我说过帮你考上大学,就不会食言。”钱棠信誓旦旦地说。
陈江时转头看向钱棠。
夜晚很冷,钱棠又把帽子和围巾都戴上了,但没戴口罩,一张脸完全露在外面,冷白的路灯光让他的五官看上去颇为清冷,原本因喝了一些葡萄酒而显得有些红润的脸已经看不出来什么迹象,只能看到那排跟小扇子似的眼睫在皮肤上留下两团颤动的光影。
钱棠又和之前无异,仿佛吃饭时的那阵沉默都是假象。
陈江时还没迟钝到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,他试图分析钱棠的心理,可他什么都猜不出来。
以他和袁孟王昊他们相处的模式,只需要冷处理,等过几天,矛盾自然消失。
只是这种办法明显不适合用在钱棠身上。
“好。”陈江时转动的思绪就没停过,他不好直接问原因,只得厚着脸皮再次强调,“谢谢你,钱棠,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。”
他从没说过这种煽情的话,以前对着袁孟和王昊那些不着调的人,也说不出这种话。
在钱棠面前,似乎就能很轻易地说出来。
钱棠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朋友。
和袁孟王昊他们不一样。
钱棠埋头看着自己往前走动的脚,良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直到他垂在身侧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陈江时的手背。
皮肤相触。
陈江时习以为常,没有避开的意思。
钱棠突然将手一转,一把抓住了陈江时的手,他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,冰凉的手指扣入对方的指缝,随即手心贴上手心。
陈江时脚步一顿,低头看去。
钱棠故意带着他的手轻轻晃了几下,声音被冷风吹得有些含糊:“陈江时,我冷。”
陈江时虽没谈过恋爱,但也知道十指相扣的手势是情侣之间才做的,两个男的这么牵着也太奇怪了。
不过还没来得及甩开,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钱棠的手上。
还真是冷得跟冰块似的。
“出门的时候让你把手套戴上,谁让你不戴。”陈江时嘴上这么说,手上却带着钱棠的手一起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。
“戴了手套不方便放鞭炮。”钱棠吸了吸鼻子,“等会儿不是还要放鞭炮吗?”
“你放的时候再脱掉就行了。”
“脱掉放哪儿啊?”
“我说了我帮你拿着。”
钱棠默了一瞬,嘻嘻一笑,放在陈江时衣兜里的手用力夹了一下对方的手指:“我觉得这样挺好,你的手这么热,正好帮我暖暖,还用得着手套吗?”
陈江时简直懒得说他。
两人这样走了一路,到桥上时,陈江时才把钱棠的手放下去。
平时华阳桥上几乎没人,但今天大年三十,免不了有人和他们揣着同样的想法,因此还没上桥,就看到桥上零零散散地站了好几拨人,都拿着烟花筒朝向河面。
烟花在浓稠的夜色中炸开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像一朵朵绚烂又明亮的花。
陈江时抱臂站在边上,看着袁孟和王昊他们热情地围着钱棠一起放鞭炮,不知道过了多久,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说话声。
“哟,真是巧呢。”
声音一出,陈江时就猜到了来人是谁。
他瞬间收敛神色,回头看去,果然看到了夏文华那张尖嘴猴腮的脸。
一个学期没见,夏文华相由心生,长得越来越丑了。
夏文华身后同样跟了四五个人,或抱或提了一些鞭炮,显然也是拿来华阳桥上放的。
陈江时面无表情地望着夏文华,没接对方的话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