匹诺曹(137)
他往锅里看了一眼。
里面黑乎乎的,看不清原来面目的食材糊成了一堆湿哒哒又黏糊糊的东西。
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钻进陈江时的鼻子里,直往他的天灵盖上冲。
他闭了闭眼,更加感觉头晕目眩,缓了好半天,才憋着气问:“锅里炒的什么?”
“肉。”钱棠无法分心,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。
“还有呢?”
“还有……”钱棠炒个菜跟在和人干仗似的,架势摆得十足,看炒得差不多了,才关上火,接着说,“好像还有青椒和西红柿,对了,我还放了半个洋葱在里面。”
“……”陈江时问,“所以这是一道什么菜?”
钱棠回得理直气壮: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你冰箱里就那点东西,我还能做什么菜?随便拿了几样出来切好就扔锅里了。”
陈江时突然想起什么:“你洗菜没?”
“当然洗了!”钱棠十分诧异他会这么问,没好气地瞪他一眼,铲子在锅里碰得啪啪作响,“我是那么没常识的人吗?”
陈江时叹气,很想回一个“是”,但他不敢。
等钱棠把菜铲进盘子里,他问:“饭煮好了吗?”
钱棠动作一顿。
陈江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:“忘了?”
钱棠抿了抿唇,刚才一顿操作猛如虎的架势明显消了下去:“我哪儿知道还要煮饭?”
“你吃饭的时候怎么没忘要饭?”
钱棠死鸭子嘴硬:“那能一样吗?”
陈江时端起盘子看了一眼,又看向讪讪的钱棠。
尽管钱棠特意找了围裙,可还是把自己弄得有些狼狈,酱油撒在围裙上和衣服上,晕出大大小小的污渍,可能是之前切过洋葱的缘故,钱棠眼眶周围还泛着红,脸色却被刚才的油烟呛得发白,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可怜兮兮。
“算了,别煮饭了,下面柜子里有挂面,你把锅洗了,煮两碗面。”陈江时一边端着盘子往外走一边叮嘱,“对了,别在面里倒老抽,颜色太重了,倒生抽就行。”
钱棠的声音从厨房里飘来:“老抽是什么?生抽又是什么?”
陈江时:“……”
等钱棠煮好面端上桌,外面的天都黑了,陈江时把盘子里的菜分到两碗面里,他拿起筷子把碗底下的佐料搅匀,挑起面吃了一口——
钱棠正拿着纸擦额头上的汗,不由得期盼地望着他,两眼晶亮。
“味道怎么样?”
陈江时面无表情地把面咀嚼完,咽下肚里,他竖起一个大拇指:“好吃。”
“真的吗?!”钱棠激动地说,他忙碌半天,累得人快垮掉了,甚至有些后悔亲自下厨,不如就在楼下打包饭菜上来。
可这会儿看着陈江时大口吃面的样子,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满足感。
刚才的劳累都不值一提了。
他觉得浑身轻松。
“真的。”陈江时吃得快,几口就吃了一半,他放下筷子,对钱棠说,“你也尝尝。”
钱棠把用过的纸扔进垃圾桶里,拿起筷子吃了一口——
下一秒,垃圾桶里多了一口面。
“陈江时!你骗我!这面酸死了!”
陈江时没忍住哈哈大笑,笑到一半,嗓子发痒,又埋下头打了两个喷嚏。
最后,还是听见动静的周阿姨让余馨过来敲响他们的门,把饿着肚子的两个人带过去吃了晚饭。
回到家里,陈江时洗漱完躺回床上,钱棠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留在这里的衣服,熟门熟路地洗了个澡,换上睡衣也躺上床。
两个人各盖一床被子,并排而躺。
室内的灯已经关上,只有外面的路灯光隐隐约约地从窗帘另一面透进来。
陈江时睡了几个小时醒来,脑子清醒不少,他摸了一会儿没摸到手机,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,只能看到窗外的天还没亮。
被子里热哄哄的,他抬脚踢掉一半,刚想翻身,就感觉到怀里趴着什么。
伸手一摸。
他摸到了钱棠的肩膀。
钱棠又不知何时钻进了他的被子里,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他身上。
陈江时按着对方的肩膀,习惯性地要把人推开,可还没使劲,身上的人就动了一下。
“醒了?”钱棠的声音在模糊的黑暗中响起。
陈江时一愣:“你是醒了还是没睡?”
“还没睡着。”钱棠说着,伸手探上陈江时的额头,语气变得轻快,“太好了,已经退烧了。”
陈江时“嗯”了一声,他自己也觉得身上轻松不少,昨天那种仿佛被架在火堆上烤的难受感消失殆尽。
“几点了?”陈江时问。
“不知道,可能快天亮了吧。”钱棠说。
陈江时想把钱棠从自己身上推下去,可钱棠察觉到了他的意图,双手蓦地搂住他的腰,一下子将他抱得很紧。
没等陈江时开口,钱棠喊了一声:“陈江时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一直在想一件事。”钱棠说。
陈江时的注意力都在钱棠搂着自己的手上,他本来就热,被对方这么抱着,被窝里的温度像是在急速升高。
那种灼热感又来了。
“你说。”陈江时耐着性子回。
钱棠沉默片刻,在陈江时身上换了个姿势,他的呼吸靠近,气息落到陈江时的脖颈间。
“陈江时,你反感我吗?”
这话问得莫名其妙。
但陈江时早就习惯了对方的莫名其妙。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反感你了?”陈江时反问,拍了拍钱棠的肩膀,“下去,我要起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