匹诺曹(164)
陈阳望着这张和亡妻有几分相似的脸,有瞬间的恍惚。
“爸。”陈江时说,“大家都说你是抛妻弃子的人,你也不想真的成为大家口中的这种人,对吧?”
“……”
“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?还是说你在那边认识的人比我更重要?妈妈和爷爷奶奶都走了,我只有你了,可你常年不回来,能容纳我的地方只有这个家了。”
陈阳张了张嘴,可声音卡在喉咙里。
第二天早上,陈江时起来上学,发现隔壁卧室里的陈阳已经不在了,桌上多了一张对折的纸条,里面包着两千块钱现金。
陈江时翻看纸条,没看到陈阳留下的字迹。
来到学校,他前一个月的“光荣”事迹早传开了,大家不知道他去a市做什么,便各种胡乱猜测,甚至有人说他网恋上了a市的一个富家千金,所以跑去一掷千金追求人家。
陈江时对所有传言都不予理会,比以前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,他每天起得更早、睡得更晚,将一日三餐的时间压缩到了极致,也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。
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封闭的盒子里,他心里拔地而起了几座大山,将他与其他人隔绝开来。
春天一过,便是夏天。
高考时间在六月的七号和八号,陈江时把座位换到了教室前面的第二排,和班长同桌,他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,尽全力做最后的冲刺。
下午,理科综合考试结束,走出考场,刺眼的阳光迎面洒下,陈江时微眯起眼,看到了楼下空地上围在一起的袁孟和王昊几人。
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和他们说过话了。
他在围栏前站了一会儿,才拎着笔袋下楼,从空地上路过,袁孟和王昊他们已经不知何时走了。
回到教室,姚志刚早在讲台上等着了,所有人都很兴奋,讨论完今天的考试内容,又开始商量晚上班级聚餐的事。
陈江时坐在座位上,从头到尾都没吭声,等姚志刚说了聚餐地点以及吃完饭后去ktv的安排后,他起身走在队伍最后。
餐厅是姚志刚提前预约好的,但包厢坐不下他们这么多人,只能所有人都坐在外面的大厅里。
姚志刚特意订了几箱啤酒,每桌发两瓶,剩下的放在角落,谁想喝就拿。
毕业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心头上,所有人都喝了酒,连陈江时也喝了小半杯,他对酒精过敏,不多时就感觉浑身像是有火在烧,触碰到衣服布料的皮肤痒得仿佛有蚂蚁在爬。
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混沌,撑在桌子边缘,慢慢站起来。
他甩了甩脑袋,似乎把脑子里的酒意甩出去了些,目光在大厅里环视一圈,很快定格在其中一个人身上。
陈江时朝那个人走过去。
罗彦林今天考得中规中矩,心里没底,被其他人劝着喝了不少酒,他正靠在椅背上想事情,肩膀冷不丁地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。
仰头一看,看到了陈江时通红的面颊。
陈江时低头和他对视片刻,扬唇笑了起来,眉眼间的凶意一扫而光,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作用,看着莫名有几分亲切。
“喝醉了?”陈江时问。
“有一点。”罗彦林以为陈江时也是来敬酒的,忙摆手说,“我俩就别喝了,我真的喝不下了,再喝要吐了。”
“行。”陈江时说,“那就不喝了。”
罗彦林看陈江时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,又想到这两年半来两人之间种种的不对付,顿时有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。
不管以前有何恩怨,今晚过后,他俩就要各奔东西,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上一面都说不准。
想到这些,罗彦林第一次在面对陈江时的时候如此心平气和。
以前的厌恶也好,嫉妒也罢,都将烟消云散。
“说起来,我们好像还没有好好说过话。”罗彦林站起来拍了拍陈江时的肩膀,一张干瘦的脸同样在酒精的作用下胀得通红,他大着舌头说,“过去的事都过去了,要是以后有机会见面,我们还能相互称一声‘老同学’。”
陈江时笑着看他:“以前那些事,还希望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不会不会。”罗彦林说,“你也是,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我也不会。”陈江时说着,话锋蓦地一转,“对了,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。”
“什么事?”
陈江时往旁看了一眼,没直接说:“这里人多又吵,不好说话,我们出去说吧,外面安静一点。”
罗彦林没有多想,跟在陈江时后面往餐厅外走,其他人都没注意他俩,只有班长朝他们这边看了好几眼,似乎想过来问什么,想了想又忍住了,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把头撇向一边。
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餐厅附近一处光线昏暗的空地上,再往前走就是围起来的工地,这里十分偏僻,除他俩外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,四周都是不知道停了多久的车。
夏天的风热烘烘的,迎面吹来,不仅没有让人清醒半分,反而更加昏昏沉沉。
罗彦林实在走不动了,缓缓停下脚步。
“你不是要跟我说什么事吗?”罗彦林冲陈江时的背影说,“这里没人,就在这里说吧。”
陈江时闻言,也停下来,他背对罗彦林,沉默了两三秒,突然转身扬起拳头砸到罗彦林脸上。
罗彦林甚至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,只感觉到左边脸颊上传来一阵剧痛,紧接着,他整个人都朝右手方向偏离。
几乎飞出了半米左右的距离,他撞到一辆落满灰尘的车上,又从车上滑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