匹诺曹(90)
钱棠说话的声音不大,有在刻意压制,但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,声音再小也传进了罗彦林同桌的耳朵里。
同桌本在做题,闻言抬了好几次头。
罗彦林没想到钱棠会这么不给他面子,甚至没等他有所反应,钱棠抓起他的试卷扔了过来。
刹那间,似乎有火花在他心里滋生,有一股气顺着他的喉咙不断上攀。
他张了张嘴,可惜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他看了一眼被扔在自己桌上的试卷,原本平整的卷面被钱棠抓出了皱褶,像是刚从桌箱最里面翻出来,下一步就是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。
这一刻,罗彦林竟有种浑身发冷的感觉,他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许多画面,有钱棠和陈江时一起做值日的,有钱棠故意从教室后门进来往陈江时桌旁绕过的,有放学后钱棠刻意放慢收拾东西的速度等着陈江时一起走的……
他不是傻子,陈江时的成绩提升得那么明显,其中谁在背后助力,他不会猜不出来。
何况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钱棠一起放学回家了。
明明他和钱棠才是朋友。
钱棠怎么能这么对他?只是讲道题而已,钱棠就这么不情不愿,钱棠给陈江时讲的题还少了吗?
罗彦林咬着嘴唇,良久没有出声,等他艰难地整理好情绪,钱棠早就在做自己的事了,表情轻松,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。
放学铃声响起,罗彦林拿起东西就走,但他没有直接离开,而是躲到了厕所旁边那条走廊上。
班长有事经过,撞见他,顺嘴问道:“姚老师说等我们下周回来就换座位,你想好这次坐哪儿了吗?你是第二名,教室里的座位还是随你挑。”
罗彦林根本没心情讨论这些,敷衍地说:“到时候再看吧。”
班长说:“你和钱棠的关系不是很好吗?这次他是第一名,就在你前面挑,你俩可以做同桌了。”
不提这件事还好,一提起来,罗彦林的情绪就有些不受控了。
“都说了到时候再说!”
班长被他蓦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,惊诧地看了他一会儿,扭头走了。
罗彦林平复好情绪,躲在一根柱子后面,从他的角度,可以清楚看到陈江时和钱棠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,陈江时还是老样子,话少得可怜,专心走路,只是没走几步,便有意放慢脚步,让钱棠跟上来和自己并排而行。
钱棠一扫面对其他人时的冷淡,扭着脑袋,不知道在和陈江时说什么,张张合合的嘴就没闭上过。
罗彦林悄悄跟在后面,跟着他们走出学校,尾随了一路,最后眼睁睁看着钱棠和陈江时一起拐进一个大杂院。
他停在大杂院的出入口,脸色发青地看着通道里面杂乱的住宅楼。
陈江时就住在这里面。
他知道的。
楼上,钱棠把背包扔到沙发上,熟门熟路地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半杯水。
“今晚的安排是什么?”他问陈江时。
“先写作业。”陈江时一边说一边脱了羽绒服挂到衣架上。
这会儿还早,天都没黑,可以写一会儿作业再准备晚饭,但也写不了太久,因为做饭需要时间。
以前陈江时一个人吃饭,随便对付两口就行,现在多了一个钱棠,随之而来的是一堆注意事项。
比如钱棠不喜欢吃辣,也不喜欢吃得太咸。
要是连着三天吃一种菜,都能在饭桌上跳起来。
陈江时打开冰箱清点了一下昨天下午买的菜,顺便拎了一袋香蕉出来。
他把香蕉用水冲干净装进盘子里,回到卧室后将盘子放到桌上,没一会儿,钱棠进来往椅子上一坐,伸手掰下一根香蕉开始剥皮。
“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。”钱棠咬了一口香蕉,白皙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,他仰头看陈江时。
陈江时简单收拾完桌面,“嗯”了一声。
钱棠眼睛亮晶晶的:“明天去爬山,我看华阳山上的风景不错,我们上去看看有没有下雪,还可以在上面露营。”
陈江时想了想说:“步行上去很远,我们爬上去都是下午了。”
“坐车上去。”钱棠冲他眨了眨眼,“我和阿姨说好了,她帮我找了一辆小巴车,明天上午送我们上去。”
“小巴车?”陈江时抓住重点。
“袁孟他们也去。”钱棠说,“我也提前通知他们了,他们都有空。”
陈江时觉得好笑,拿过钱棠吃剩下的香蕉皮,转身就走:“你都决定好了,还问我干什么?”
身后传来钱棠理直气壮的说话声:“我这不是通知你一下。”
晚上十一点,作业写了大半,陈江时和钱棠先后洗澡上床,钱棠磨磨蹭蹭,等他从厕所出来,陈江时都躺床上快睡着了。
陈江时这段时间实在很累,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起来一边背单词一边洗漱,晚上睡前还要在脑子里复习今天学过的内容,脑细胞都快耗光了,以前偶尔还会失眠,现在连失眠是什么感觉都忘了。
他睡得迷迷糊糊,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在做梦,有人在他身旁躺下,床面微微下陷,床下的木头发出嘎吱声响。
“陈江时?”他听见钱棠的声音,“你睡了吗?”
陈江时懒得回应,放任意识继续下沉。
可钱棠不如他的意,将他的被子一掀,像泥鳅一样地滑了进来,攀着他的一边肩膀,声音离得很近。
“陈江时?”
陈江时双眼紧闭。
“陈江时?”声音越凑越近,呼出的热气洒在他的脸上,“你真的睡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