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的场景有种时间凝滞般的错乱感,一瞬间,几乎可以把人拉回回忆里的任何一个瞬间。
头顶传来脚步声,唐久抬头,少年将军装扮的丁晚正站在木楼梯的扶手边,俯瞰下来。
火红藏袍缀满刺绣,华美又英气地勾勒出丁晚挺拔的身板,腰带紧紧绑住又显出他的腰身,三楼的烛火映着丁晚清冷英俊的脸,火焰燃烧在他眼里,坚定又倔强。
这样的眼神唐久曾经见过,那个夜晚丁晚逃出训练营,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一面之缘的唐久,求唐久带他走。
唐久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丁晚一把提起,又重重地丢进苦涩醉人的海水。
这次重逢他一直告诉自己要保持距离,不要惹火了丁晚,但面对这副模样的丁晚,哪怕下个瞬间就被审判出局,他也没办法再说什么控制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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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丁晚。”唐久脱口而出,“你好好看啊。”
第24章 拉林藏寨(9)
丁晚站在三楼, 唐久站在二楼,两人对视着,陷入一种微妙的僵持。
房间里, 碟片播放的电视剧响着,炭火盆里的木炭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。
情景喜剧、炭火盆、精美的花纹地毯、老房子、“你好好看”……
他们身边的一切都是温暖浪漫的物事, 唯独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跟温暖浪漫没有任何关系。
也不能说没有任何关系,因为丁晚看唐久那个眼神里分明是有恨意的。
而所有人都知道, 有一种恨意注定和爱意纠缠。
丁晚站在三楼俯瞰着唐久,唐久望着他内心审度着要不要说点什么,最后觉得现在等丁晚开口是最合适的, 他怕自己随便再说点什么,丁晚都会直接把他弄死。
这种判断倒是相当合理。
丁晚沉默了好一会儿,终于很温柔地笑了笑, “别这么油腔滑调的, 唐老板。你愿意跟谁开玩笑都可以,跟我就不必了。”
“我没在跟你说玩笑话。”唐久说,“我是真心的。”
“啊?那就不太好了。”丁晚又笑了下, “唐老板, 你是老板, 我是你的手下, 能不能有点分寸感。”
说完他扭头就要走,唐久在楼下说:“我一直都喜欢你。”
丁晚脚步一顿,再看向唐久时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。
“所以呢?”丁晚问。
丁晚的眼神让唐久迟疑了一下,总觉得那瞬间丁晚是有杀意的。
但既然话都说了,那就干脆说到底,唐久说:“所以我没有在开玩笑,我是喜欢你, 才会对你说这些。你……没必要搭理我,但你至少应该知道。”
丁晚又沉默了一会儿,最后没搭理唐久的告白。
他走下楼梯,火红的衣袂擦过唐久身边时他扬了扬嘴角:“我看唐老板还是赶紧去准备人神舞吧,耽误了别人的节日就来不及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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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如其来的告白并不会影响火苗节的进度,至少不会影响丁晚,很快,寨民们聚集在兰措寨外的锅庄广场上。
篝火熊熊地燃着,火焰像会跳舞的小人儿一样,动不动蹿到一人高。
整个广场弥漫着美酒和烤肉的香气,寨民们全都盛装打扮,对于他们来说,火苗节似乎比藏历新年更为隆重。寨主和他的小女儿坐在最高位,喝下第一杯酒,象征着火苗节舞会的开始。
最吸引全场目光的,当然还是那三个扮演“人神”的,来自远方的贵客。
三位人神的衣服都以红色为主色,红色代表着火焰与力量。
牧羊人程云朔的袍子外面裹了一块红白相间的围裙,围裙上用金线绣满了花,他还戴着一顶很华丽的藏帽,这顶帽子侧面粘着羽毛,羽毛被染成了火红到橘红的渐变色,宛如振翅欲飞的鸟。
唐久是祭司,他的衣服以红黑为主色调,拖地长袍,戴着兜帽,衣服的领边和帽檐都缀满了华丽的金饰。
唐久的头发上也编了一些黄金和绿松石的饰品,就像是那些女孩子们彩色编发的奢侈品版,宝石和金线光芒璀璨,闪烁在他的黑发之间。
最惹眼的还是丁晚,满绣刺绣的藏袍穿在他身上华美而英气,他手臂上绑着带有铠甲的护臂,在火焰下粼粼地反射着冷光,脚踩一双镶金嵌玉的华丽皮靴,额前还绑着一条抹额,平添几分少年英气。
丁晚手里还拿着一面大旗,那旗子同样是红底绣金,上面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。
高原的夜风很急,吹得火苗跳动,旌旗猎猎,吹得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少年将军丁晚身上。程云朔被丁晚的明艳震撼得目瞪口呆,要不是太不方便,恨不得拿手机出来拍照。
兰措小公主坐在高处,看得已经发痴。
祭司唐久站在丁晚身边,他是唯一不敢明目张胆看着丁晚的人,像是于心有愧,却也是唯一寸步不离丁晚身边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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藏民天生能歌善舞,他们打起腰鼓,拉起牛角胡,弹起六弦琴。藏族乐器浑厚响亮的音色融在夜风里,天地间仿佛都回荡着动人的旋律。
音乐声中,他们跳起舞,兰措寨的寨主走过来,他拉进丁晚和程云朔的手,让他们两个先共同起舞,然后是程云朔和唐久。
在“人神”们起舞时,寨子里的藏民也加入这场狂欢,他们围着火堆,载歌载舞,热情的舞姿感染着在场的所有人。
烤得外皮焦脆的羊肉香气四溢,厚重香甜的青稞酒也温得正好。
有人上来向每个人敬酒,饿的人可以坐在火堆边分吃烤肉。这场隆重的火苗节盛会已经来到最热烈的时刻。
虽说做“人神”确实不需要付出什么,但穿着这身沉重的衣服,在火堆边站一晚,其实还挺热挺累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