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玦没有松动。
他承认顾思意的辩才出色,像只斗牛一样,但还差点。
两人打了几个来回,顾思意嘴巴都说干了,最后被他简直说得火大,因为陈玦几乎是冷静地说:“偶然也好,注定也罢,归根结底都是你自己没想清楚。”
“我哪里没想清楚?”顾思意声线拔高,一把将玻璃杯拍在茶几上,仿佛要吵起来,“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呢?”
陈玦微微扬眉:“承认什么?你所谓的命中注定的心动?年纪尚轻就把稍纵即逝的冲动当成人生主旋律,只会给别人徒增困扰。”
此言一落,空气都寂静了。
两人对视间,陈玦始终保持平静如水的气场。
半晌。
“……我会让你感到困扰吗?”顾思意突然问,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。
陈玦顿了顿,答:“你的存在不会。”
“可是我的感情会,对吗?”顾思意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,但已无法收回。
陈玦轻轻蹙眉,像被一把软刀扎了一下心脏。
垂下的眼帘间看不清情绪,他靠在沙发上,修长指节搭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道:“对方辩友,我们还是回到辩题本身。真爱是一个美好的假设,可一时的依赖不能当做悸动。”
闻言,顾思意猛地攥紧了手指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他知道陈玦懂了,但选择了最理智和温和也最残忍的方式推开他。
“抱歉。”陈玦说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顾思意低下头,努力压抑着几乎要溢出的酸涩,总是惯性上扬的嘴角此时下撇着。
陈玦看着他这幅模样,心里并不好受。
可有些事必须当断则断,错的就是错的,不能让事情错得更厉害,要回到正轨。
所以陈玦放软了语调说:“只是一场辩论。没有对错,不必当真。”
他只希望暗示到位,让顾思意收敛。
于是陈玦抬起手,像是打算安慰顾思意,揉下他的脑袋。
可是顾思意闭了闭眼,直接把头别开,没让他碰。
陈玦此刻的温柔比冷漠更让他心碎。这种温柔里藏着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。
“……上次你问我喜欢男生吗,你想听什么答案?”顾思意忽然问。
陈玦微微蹙眉,侧头缄默地凝视他。
“我现在给你答案,是,我喜欢,我是同性恋,行了吧。”顾思意说完,没等他回答就站起来了,膝盖上的稿子随之飘落在地,“你满意了,你讨厌我吧!”
陈玦嘴唇一抿,克制的嗓音道:“思意,我没有讨厌你,你知道有些事是不可能的。”
顾思意最后看他一眼,起身就走:“知道了,不可能,不可能,我困了,我要睡觉了。”
他几乎是光脚跑上楼的,拖鞋都没穿。
陈玦没喊住他,眼底情绪有细微的波动。
他没想把事情搞成这样,顾思意反应居然这么大,是陈玦意料之外的。
顾思意也没想把事情搞成这样,他本来还想多装会儿。
刚刚纯粹是忍不住了,一上头就吵起来了,试图扭转任何不符合他想法的观点。
陈玦的话简直就像当头棒喝。
顾思意被他那几句拒绝搞得心累,耳朵也胀疼得厉害,他侧躺着戴上耳机,在床上挺尸了一会儿,忽然起身,开始收拾行李。
陈玦上楼的时候,听见阁楼传来不小的动静,楼上的小家伙好像情绪很暴躁。
他心情也有点烦,在露台抽了根烟,就下楼进书房看文件了。要争取的新客户,还有三百页的合同要看,他很忙,无暇顾及小男生在想什么。
早上八点,顾思意约的司机到了楼下,陈玦熬了个通宵从书房出来,看见他提着行李下来,才蹙眉:“你现在要回学校?”
“我男朋友约我九点半图书馆见。”顾思意低头没看他,“我想现在回去。”
陈玦一下愕然:“……你哪来的男朋友?”
顾思意:“昨晚有的,”他胡说八道,鼻头忍着酸涩,推着行李往外走,“我昨晚同意的,我脱单了,走了!”
陈玦攥住了他的手腕,把他拉回来:“你哭了?”
第15章
顾思意没哭。
准确来说,是忍着的,陈玦不问还好,一问简直憋不住了,眼圈鼻子都泛酸,他一边说没有,一边哽咽低头找纸擦眼睛。
陈玦沉默片刻,递过去纸巾:“怎么这么爱哭。”
顾思意红着眼睛把纸拽过去:“我什么时候爱哭了?你记错了,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,你心里没有关心过我。”
是,他不是经常哭。
在陈玦记忆中思意常常都是笑的,会委屈但很快就活泼起来了,生病了不哭,打针也不哭,唯一记得他大哭的一次是上学的时候剃头,学校要求男生剪平头,顾思意的头发被剃得太平了,把他气哭了。
陈玦低下头:“是我把你弄哭了吗?”
“我生病了,”顾思意一脸委屈,“换季过敏……流眼泪症。”
“哦。”陈玦面不改色,“新型传染病?要不要我帮你约GP?”
顾思意眼泪差不多擦干:“不用,你少管,我去学校了我男朋友会带我去。”说完就要推开他,“我车来了。”
“让他等着。”陈玦没放开他,手掌握力增加,稳稳捏住顾思意的手腕,“你的感情是这么随便的事吗?你上哪儿找的男朋友?”
顾思意抬首:“昨晚你告诉我,真爱是选择,不是命中注定,我认为你说得有道理,比赛算你赢了行吧。”
陈玦:“那只是辩论,不代表我的观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