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父我可以(111)
昭阳一派小女儿娇羞态,不反驳也不抗拒。她与傅溶有青梅竹马之谊,又到了即将谈婚论嫁的年纪。外头选驸马怎么好过知根知底的。
情况如此明朗,傅溶怎么会看不出端倪。
可他对昭阳没有半分男女之情,哪敢接茬。幸好秦愫看出他窘境,拿别的话岔开了,几次救他于水火之中。傅溶很是感激。幸好太后的百般暗示只停留在口头上,没有直接下懿旨。金口玉言,说出去,那就全完了。
傅溶生怕太后乱点鸳鸯谱。
昭阳在他看来,比傅年年还烦人,整日做梦游历天下,是个不谙世事天真幼稚的公主。如果必须娶昭阳,他宁愿一辈子打光棍。傅溶听她们的口风越来越离谱,此地不宜久留,他决定给母亲上完香,赶紧溜出宫,免得没完没了。
离开佛堂,到了分道扬镳的路口。
昭阳公主丝毫没有察觉出傅溶的反感,还是笑嘻嘻的。她习惯一切都围着自己转,望着傅溶,问道:“你下次什么时候进宫?”
傅溶道:“可能是除夕。”
除夕还有几个月呢。
昭阳公主没想到,居然那么久才能再见他,道:“为什么?”
傅溶敷衍道:“我有点忙。”
忙什么忙,父皇都没他那么忙。昭阳公主有点不高兴。
秦愫插了一句话:“公主,接你的嬷嬷来了。”
宫墙转角,迎面走来一队老嬷嬷,都是皇后宫里的人。昭阳最怕母后,也不好再多说什么。她怨尤地望了傅溶一眼,满心不甘,转身离开。嬷嬷接走昭阳公主,傅溶目送她背影。他如释重负的反应太过于明显,不加掩饰落在秦愫眼底。
秦愫正打量他们两个。
傅溶一回头,对上秦愫目光。他挠了挠额角,尴尬无比。
秦愫含笑道:“依太后的意思,小侯爷年纪不小了,与公主正好一对。”
傅溶像接了个烫手山芋,急忙抛出去,“公主金枝玉叶,我怎么配得上。”
秦愫道:“小侯爷何必妄自菲薄。这长安城中,还有谁比你更配做驸马呢。”
“我不成的。”傅溶连连摆手。
天不怕地不怕的傅小侯爷,竟然说他自己不
成。
秦愫故意打趣他:“你不肯做驸马,莫非是心有所属?”
傅溶悄悄红了脸,看向别处,不作声。
“是谁家姑娘?”
“没谁,”傅溶含混道:“我还没想成婚。”
“若心里有了人,就该想想了。”
秦愫走近两步,傅溶不明所以。
秦愫伸手拂去他肩头落下的桂花,满目柔情,轻声道:“你母亲过世,你又与侯府有隙。婚姻大事只能太后来张罗。可太后年事已高,不晓得你们年轻人心里的弯弯绕绕。她老人家一片垂怜之心,并非有意乱点鸳鸯谱,误你终身。”
这话是为他开解,怕他钻牛角尖。傅溶心知肚明,他怎么会怪太后呢。
“我知道,外祖母是为我好。”
“小侯爷,我虚长了你几岁,不敢以长辈身份自居。长公主待我有半师之谊,我深敬她为人。你是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子嗣。有几句话,论理不该由我说。但我想作为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。”
傅溶不知她想对自己说什么。
秦愫注视着傅溶的双眼,郑重道:“楚王府已经出了一个抗旨的人。你不能做第二个。你舅舅孑然一身,能舍弃的,你断然不能舍弃。无论是为太后还是为长公主。你都得让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。”
傅溶乍听到这些肺腑之言,有些不知所措。
秦愫接着道:“咱们生在这样的人家,难免遇到许多身不由己的事。你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来,必须拼命去争,去谋划。让那些看轻你的人明白,你已经长大了,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。你得让手里筹码足够多,再拿到台面上谈条件。”
“你要学会他们的规则,而不是等到事到临头追悔莫及,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闹。若是木已成舟,哭也来不及。你得早做打算,想清楚,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,娶谁做妻子。”
此言振聋发聩,发人深省。
从没有人跟傅溶说过。
傅溶脑子里嗡鸣作响,心头剧颤,像是被人敲响一口大钟。
傅争鸣唠叨什么成家立业,催他搬回去,张罗亲事。不过是为了他自己早日过上子孙满堂的生活。他从没问过傅溶喜欢谁家姑娘。想来也是以门当户对作为儿媳妇的挑选标准。
而在柳章眼里,傅溶一直不成熟,还是个该打手板严加管束的小孩。柳章自然没有为他考虑过终身大事。柳章自己都不成婚,遑论给外甥张罗。
傅溶满腹心事不知同谁说起,这两天又被昭阳缠着,与江落闹了别扭。他昨夜翻来覆去一整宿没睡着。心事重重纠结无比。秦愫所说的这些话正中下怀,应了他的心事。言辞恳切,掏心掏肺,情真意切为他考虑。
听得傅溶心头一暖,对秦愫感激之心更甚。
“我记下了,我会想清楚的。”
“好好想。”秦愫认真道:“我盼你能得偿所愿。”
傅溶嗯了一声,冲她笑起来,眉眼弯弯。
少年的五官依稀能看出长公主的影子。
于是秦愫也跟着笑了。
“谢谢你跟我说这些。”
“客气什么。”秦愫朝寿康宫的方向走去。
傅溶反复回味秦愫方才所言,思及“身不由己”那句,印证某件往事。他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:“当年与舅舅的婚事,你也是身不由己吗?”
秦愫穿过桂花树,留下一行清晰的脚印,道:“不,那是我争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