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父我可以(135)
江落身上仿佛笼罩一种圣光,吸引他们着魔。
在她的故事里,妖精们争抢地盘,用利爪和牙齿撕烂敌人的咽喉。千万虫族大战,吞掉一座高山的全部植物,致使来年寸草不生,毁灭敌对族群。也曾历经艰险,牺牲半数同胞,对抗洪水天火……江落通过白描手法讲故事,不掺杂任何感情,越发显得冷酷惨烈。
他们是那样的,为了生存和繁衍,牺牲能牺牲的一切,换取一个族群延续的机会。
哪怕机会渺茫,哪怕代价惨重,也不可能屈服。不计代价,去死,去斗争。比起江落故事里伟大的虫族,他们这群蝶妖,不过是群抱在一起取暖的可怜虫。
苟延残喘,任人唾弃。
“我知道自己可悲,”蝶妖姐姐苦笑道:“却不知道,我们如此可悲。”
她掩面而泣。旁人为她递上手帕,一时悲从中来。
蓝小梵却是不怎么懂,怎么听着故事,还都哭了。
雪千山同样感慨良多,望向远处,目光放得很远。他看的是南方。没有一个囚徒不像逃出围墙看看外面的世界。可那道墙如此高大,跨不过,推不倒。令人满心绝望。对于丧失希望的人来说,故事只会越听越悲伤。
“我们真的去不了南方吗?”
“你忘了,老孟他们闯大阵,尸骨无存。”
有人出言警告,将大家从白日梦拉回现实。是啊,不是没人尝试过。尝试的结果就是死。飞蛾扑火,自取灭亡。
“大阵那么大,也会有漏洞吧,我们能不能找到漏洞钻出去?”
“哪有这么简单,”一绿衣蝶妖给他们泼冷水,“大阵无形,看都看不到,怎么找漏洞。”
“诶,”蓝小梵想了想,忽然道:“我们能不能去偷份图纸,研究下。”
大家听了这话,唬了一大跳。
“说什么呢,图纸在驱魔司,谁能闯入驱魔司!”
“也是。”蓝小梵意识到自己的幼稚。这几乎不可能做到。他们修为浅薄,连捉妖师都打不过,遑论潜入驱魔司,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盗走图纸。
“就算能偷到,”绿衣蝶妖扯了扯自己的颈环,“这玩意怎么办?”
颈环还在呢,就算能逃出去,驱魔司的人一发觉,照样可以通过捏爆颈环弄死他们。逃出去也没用。此话一出,众人唉声叹气,都看着自己脖子的颈环,厌恶而抵触。几乎每个人脖子上都有一道勒痕。
绿衣蝶妖黯然道:“我不怕死,就怕戴着这东西去死。投胎也戴着未免太恶心了。”
话说到这份上,引起广泛共鸣。
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。可有什么办法呢,困境难解。气氛变得凝重,大家安静了。雪千山听完议论,开口打破沉默,道:“颈环数量众多,只在长安用,它的控制范围是有限的。如果我们能在驱魔司反应过来之前飞出五十里界限,跨过漓江,颈环就会失效。”
众人都抬起头来,眼里有光了。
“真的吗?”
“真的,”雪千山道:“它的范围只有五十里。”
如此精准的数字,
必然是机密。
江落看了雪千山一眼,“你怎么知道?”
雪千山道:“我主人说的。”
江落对他的主人十分好奇,什么人,竟然知道驱魔司的机密,“你怎么能确定你主人没骗你?”
雪千山眼睛有了几分神采,道:“我不能确定,可我相信。”相信那个人没骗他,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。人才有点盼头,在这险恶的世道里,自欺欺人地活下去。
颈环距离有限,这是个好消息,值得高兴。可最大的问题依旧横亘在他们面前,那就是没人能拿到图纸,了解到大阵是否有漏洞,让他们突破。这个问题不解决,一切讨论都是无意义的。他们连长安都出不去,遑论跨过漓江。
短暂的喜悦很快被天堑难题所冲淡。大家讨论一圈,依旧没有希望。
“算了,我们不说这个。”绿衣蝶妖中断话题,免得越陷越深。今天是请客,讲到最后,大家抱头痛哭,让客人怎么办呢。
“吃汤圆吧,汤圆好了吗?”
“应该煮好了吧。”大家飞快配合着转移话题,强颜欢笑。
“我去端,”蓝小梵忙起身,跑去厨房。
热气腾腾的汤圆上桌,冲淡悲伤气息,摆脱沉闷氛围。笑容重新回到了席面上。蓝小梵给每个人都舀了一大碗。第一碗先给雪千山,他笑道:“老板,吃汤圆。”
雪千山嗯了一声,道:“大家都吃。”
他握着勺子,咬小口,桂花糖顺着嘴角流出来。
他并没有哭,也并没有笑。不知为何,那一幕看着异常伤感。
雪千山和柳章的气质都偏冷,不苟言笑。但气场完全不一样。雪千山的冷是历经千帆、尝遍人情冷暖的无奈苦楚,碎过了,烂透了,拼凑起来站在人前,维持衣冠楚楚的表面。他是靠某种奇怪的执念吊着续命的,牵着他的那根线断了,他便会魂飞魄散。
而柳章的冷,是坚硬的,具有力量的。像庙宇中素净慈悲的菩萨。没人能让菩萨笑或者哭,但他能听到你的祷告,为你指点迷津。雪千山只是长得像柳章,他没有柳章的心。他的心摇摇欲坠、岌岌可危。
“你吃汤圆,”蓝小梵横过来的手臂挡住了江落的视线。江落回过神,汤圆的热气冲到她面上。蓝小梵满怀期许道:“这是我们自己做的,你尝尝好不好吃?”
江落道:“好。”她吃了颗,咬破软嫩弹牙的糯米皮,里头桂花糖流出来,唇齿留香,溢满桂花位,香甜无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