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父我可以(15)
傅溶一手举起匕首,一手握住江落的后脑勺。
她瞳孔里的刀尖飞快落下。
停在眼睫前,忽然顿住,悬崖勒马。
江落赌他不会杀自己。傅溶却后知后觉,发现她灵台中有一滴血点子,红得触目惊心。这滴血点子原先是不存在的。也就是说,这两天她在外面动手杀了人。傅溶才跟舅舅辩解过的话语瞬间变成了一个笑话。他几乎呆住了,难以置信,“你杀了人?”
江落木愣愣地看着他,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岔开话题,讲起另外一件不相干的事。
傅溶问道:“你杀了谁?”
江落没打算瞒着傅溶,坦白道:“他说他叫向云台。”
傅溶本以为江落会狡辩,没想到她二话不说承认了,还念出了一个名字。哪个杀人犯会这么光明磊落理直气壮。向云台?向家,傅溶脑子飞快运转。他瞪大眼睛,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。那一下子晴天霹雳,他都懵了:“你杀了御史中丞的嫡长子向云台?”
江落确定自己没记错,道:“他是这么告诉我的。”
傅溶道:“你为什么要杀他?”
江落道:“他想吃掉我。”
傅溶没听明白:“啊?”
江落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,有必要演示给他看。于是她直起上半身,将傅溶压在椅子上,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的锁定他。傅溶刚想起来就被按住。他觉得江落没有恶意,只是想证明什么,所以没动。江落的手滑进他脖子里,傅溶打了个激灵,掌心匕首哐啷掉在地上。
江落说道:“他这样抱着我,摸我的脖子,然后……”
向云台人品不佳,风流好色。从前傅溶在皇家私塾听说过这人许多腌臜事,挺看不惯这种烂人。但两人没什么交集。听到江落竟然落到他手里,顿时无名火起。傅溶抓住江落的手,一时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,皱眉道:“他有没有欺负你?”
江落道:“然后他就死了。”
傅溶:“……”
这故事翻转得真够快的。
第9章 诱杀“她还没死吗?”
傅溶稍微冷静下来,觉得有点荒谬。江落被扫地出门,遇上登徒子向云台。向云台想欺负她,她就把他给杀了。短短两天她怎么能闯出这么大的祸来?傅溶倒吸了一口气,掐住自己的眉心,道:“虽然他很混账,但你不能直接把他杀了啊。”
江落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:“那我应该怎么办?”
傅溶道:“当然是来找我,我帮你出气。”
江落道:“可是我找不到你啊。”
傅溶一梗,接不上话。
江落一五一十,竹筒倒豆子,把事情的原位告诉他:“我走在街上,向云台说他能帮我找到你,让我跟他走。我就走了,等到天黑,他告诉我,你不要我了。让我再也别找你。”
傅溶气不打一处来:“他胡说八道!”
江落捧着他的脸,认真道:“不过还好,现在我找到你啦。”
傅溶望着她水光粼粼的眼睛,心念一动,感觉自己挺不是个东西。
他下意识想摸她的头,就像是从前那样。他朋友很少,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修炼上。他可喜欢侃大山,但舅舅让他没事少说话。所谓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形。
捉妖路上独来独往,那些惊心动魄的时刻只有自己记得。
舅舅从来吝啬于夸奖,江落却跟在他屁股后面天天说好厉害。仿佛他每一次挥剑都很了不起,仿佛他讲的那些废话都是至理箴言。她像一个跟班,小尾巴,只要一些点心就能喂饱。她喜欢黏着你,你送一根狗尾巴草她都高兴。
她听你说长安很好,二话不说就跟来了,来时身上什么也没带。她说她会和种子一样在新家扎根生长。
她那么依赖你信任你,你怎么能扔掉她呢?
傅溶脑海中忽然浮现舅舅的话。两个极端念头撕扯着理智。他沉下脸,把江落一把推开,道:“不管怎样,你都不应该杀人。你杀了人,我就不能留你了。”
江落被他的反复无常搞糊涂了,“傅溶?”
傅溶捡起自己的匕首,扭头就走。江落眼巴巴跟在他的后头。两人一前一后,怎么甩也甩不掉。最终走到楚王府后头的一个暗巷里,傅溶不胜其烦,头都大了,“你还跟着我干嘛?”
江
落道:“我不知道去哪?”
傅溶狠下心:“从哪来回哪去。”
江落看了一眼南边的方向,“我不记得路了。”
“那关我什么事。”
傅溶从后门进去,回到楚王府。
有结界,江落进不了,只能看着他的背影。
傅溶感觉自己快烦死了。
大麻烦精,一个没看住就闯祸。杀了江落吧,他有点下不去手。两人朝夕相处那么多时日,跟朋友一样亲近。放她走,她又不走。最要命的是,她杀了向云台,这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收场。向家绝不会放过她。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,满大街乱逛。
迟早会被人认出来,抓进地牢,严刑拷打。人家问是不是她杀了向云台,她会说“是的”。
她连撒谎都不会。
傅溶简直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。
江落承认自己杀了向云台,可眼中全然没有杀戮的狠劲儿。没有恼怒,羞耻,愤恨。她什么都不懂,不懂向云台准备对她做什么,也不懂杀人究竟意味着什么。连动物都懂得愤怒和反抗。她像只虫子一样无动于衷。只能选择踩死对方,或者被对方踩死。
她到底是个什么奇葩妖怪?
傅溶把自己关在房里,思考一下午。脑子打结,头痛欲裂。他想去问问舅舅,到底该怎么办。又觉得这是自己的事,如果这一点点考验都经受不住,那么他无论做什么,都注定会让舅舅失望。傅溶试图冷静下来,学着像舅舅那样去思考问题。如果是舅舅,他会怎么做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