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父我可以(164)
杨玉文的行为自相矛盾。
权力早已攥在他手里,他能控制一切。无论他怎么为非作歹,杨虎臣都无法跳起来扇他一耳光。让杨虎臣死掉,也顺理成章,甚至杨玉文心底里也隐隐盼着老头子赶紧死。
你不是一直瞧不上我吗,觉得驱魔司没有你不行吗。那你干脆死一死,看看你死了究竟会不会洪水滔天,我杨玉文能不能独当一面?十多年来,他心怀恶念,憋着一股气,从未真正发泄出来。他觉得杨虎臣真正死了那天,自己一定会很痛快,彻底解脱。
摆脱父辈的阴影,真正成为掌权者。
再也不用顾忌任何东西。
他就是唯一的主宰。
直到赵志雄冲进来,跪倒在地,战战兢兢说完了什么。
杨玉文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。
心是空的,什么情绪都没有。
地堡内,鸦雀无声,唯有满地残渣,和跪倒的驱魔司众人。杨玉文揣着杨虎臣的颅骨,又捡起了一根折断的灯杆。灯杆的尖端沾着些许布料和皮肉,显然这就是凶器。大名鼎鼎的杨国师,竟然是被一根棍子戳死的,听起来十分讽刺。
那人还又踹又踩,还搞得残渣到处都是。杨玉文到来之前,所有人都惊呆了。无人敢收尸,无人敢说话。赵志雄顶着巨大的压力,在死寂中开口,道:“大人……”
杨玉文打断他的开场白,直切正题。他只关心这一件事,问道:“谁干的?”
赵志雄头皮发麻,因为什么线索都没发现。他当然不敢正面回答,道:“那人是用钥匙开的门,机关全部关闭。也没有动用法力,所以事发无人察觉。”
杨玉文重复了一遍问题,“我问你谁干的?”
赵志雄缄默不语。
杨玉文看向了他,赵志雄磕了三个响头。
“能进入地堡核心层的钥匙只要两把,一把在我身上,一把在宫里。”
杨玉文理智仍在,没有发火骂人。他扔掉灯杆,从自己怀里掏出了铜钥匙,端详片刻,确定是真的,没有掉包。这可真是见了鬼了,杨玉文若有所思,道:“你的意思是,那人从宫里偷了玉玺,打开入口,关闭机关。”
赵志雄语塞,根本接不上话来。
按理来说,能打开地堡的,只有皇帝和杨玉文。
杨玉文想让杨虎臣死,直接取下骊珠就行,没必要动手。这父子两关系扭曲敌对,却又一脉相承。那毕竟是他亲爹。
而若是皇帝陛下指示,让人暗杀杨虎臣,似乎也说不通。杨虎臣是个活死人,杀他的用意只能是为敲打杨玉文。可换阵才成功,皇帝这么做,未免太让人寒心了。
而且,帝王心术,讲究制衡和体面。毁尸灭迹却不做干净,如此激进,更像是怀着深仇大恨的泄愤之举,不像皇帝派人干的。这么一琢磨,两头不通,只能是有人偷了玉玺,进来杀人。
杨玉文的揣测十之八九接近真相。
“大人,有一件奇怪的事,不知当说不当说。”
“说。”杨玉文道。他面色平静,毫无丧父的悲痛之色,好似死了个无关紧要的人。
“我们用了蝶粉。”赵志雄凝重道:“什么都没捕捉到,凶手好像凭空消失了。”
“这么说他是鬼杀的?”
杨玉文露出讽刺笑容。他放下颅骨,拍了拍手上灰。
蝶粉能捕捉影像和气味,任何凶杀现场,必定留下痕迹。现在竟然出了两桩命案,都成例外。东宫外头惨死的舞姬,只留下影像,没有捕捉到凶手的气味。现在地堡出事,不单气味没有,影像也没有,成了无头悬案。
要么凶手是鬼,无影无形。要么那人未雨绸缪,抢在驱魔司反应过来之前清理了现场。另外一位毒师听了片刻,上前禀报杨玉文,开口道:“门口的石针被触发过,凶手不是鬼。”
杨玉文看着他,道:“石针呢?”
毒师道:“应该在凶手的身体里。上头抹了剧毒,不出三日,他必死无疑。”
这可能是唯一一个好消息了。
凶手杀了人,带走了毒师的石针,命不久矣。
杨玉文却没有表现出高兴的脸色。
大家的心情依然分外沉重。
在杨虎臣的带领下,驱魔司威震四海。在场所有捉妖师都聆听过他的教诲。没人想看到,这样一位镇国安民的枭雄人物,竟如此不清不白地死去。他是个英雄,应该死在捉妖的路上,而不是暗无天日的地堡。众人心中五味杂陈。
“你,”杨玉文想了半晌,这事没那么简单,他伸手点了某个人,“过来。”
那是驱魔司负责淬炼法器的主事,提炼蝶粉,也是他的工作之一。
那人诚惶诚恐迎上前,道:“属下在。”
杨玉文道:“说说看,为什么蝶粉失效了。”
主事赶忙道:“没有失效。昨天试过,都是管用的。”
杨玉文道:“那为什么地堡的信息没有捕捉到?”
主事冷汗岑岑,硬着头皮道:“信息是一次性的,如果有人提前吸走空气里所有的气味,那么我们二次提取,是什么也得不到的。”
杨玉文道:“你想说,凶手不仅偷了玉玺,还偷了蝶粉。”
此话一出,众人皆惊。这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。凶手能悄无声息潜入皇宫,盗走玉玺,还能摸进驱魔司的库房,拿到蝶粉。地堡都是他来去自如的地方。这么说来,此人身法神鬼莫测,乃是绝顶高手,接近成神,他干脆直接造反算了,还杀杨虎臣干什么?
“库房有人把守,且存货数量对得上,没有失窃,”主事生怕引火烧身,忙解释道:“只要能抓住蝶族,都能淬炼蝶粉,不单是我们库房里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