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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父我可以(166)

作者: 江挽灯 阅读记录

杨玉文道:“什么仇,就因为我们刮蝶粉?”

他轻佻随意的语气,让琴音微微凝滞。雪千山眼中带刺:“大人以为,这不算血海深仇吗?”

如果这也算血海深仇的话,那么驱魔司每个人,都得死上一万遍,才能抵偿。杨玉文不屑一顾,耻笑道:“跟我谈公道,你是找错了人。”

不谈公道,他与杨玉文其实无话可说。

雪千山敛去眼中锋芒,适可而止,收回了话头,“那大人想跟我谈什么呢?”

杨玉文关心的事情另有其他,道:“谈谈你的同党和靠山吧,你是怎么拿到玉玺的,又是怎么穿过迷宫进入地堡核心层的。”

雪千山道:“我没有靠山,也没有同党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,你单枪匹马闯进去,杀了我爹。”

“大人觉得我没那个本事?”

“你有,那你应该死了,”杨玉文道:“门口机关触发过,石针留在你体内,你必死无疑。”

雪千山指尖一抖,断了根弦。他努力保持冷静,心却像是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了,冻得他打了个寒颤。他幡然醒悟,石针在江落体内。

“你的同党现在还好吗?”杨玉文问道。至此一问,断定了,他有同党。

雪千山心神大乱,琴弹不下去了。

江落说她没事,表现得根正常人一样,难道一直在强撑。

她不愿意让他查看伤口。

雪千山没答上来,楼上琴曲停歇。杨玉文知道拿捏到了他的七寸,循循善诱,瓦解他的心房,道:“反正你的同党也活不长了。你把他交出来,我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死法,让你们一起投胎路上做个伴。”

雪千山望着绷断的弦,自言自语,道:“我没有同党。”

杨玉文道:“你以为你能抗得过严刑拷打吗?”

雪千山道:“只有我自己,一命偿一命,我来抵罪。”

杨玉文道:“你不逃,是因为知道逃不掉。蝶妖取粉过度,会丧失结茧能力。你把地堡里的残留气味收得一干二净,让我们无迹可寻。为了保护同党,不惜因此暴露自己。你无法结茧,难以隐藏自身妖气。哪怕逃到天涯海角,我们也能找到你。所以干脆主动跳出来,想死得体面点。”

他的话句句锐利如刀,往人心窝子里钻。

坐在琴台前的雪千山渐渐风化。

杨玉文没有轻易放过他,道:“雪千山,你不怕死,但驱魔司有许多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,比刮粉惨痛千百倍,你想一一尝试吗?”

“你的身体天生就是载体,只要同党和你待在一起,他的气味和信息都会留在你身体里。你过往数十年,见过的所有人,经历的一切事物,都写在你身上。像本摊开的书。谁都能翻开看。你会像丝线被我们一根根抽出来,分毫毕现,一览无遗。那种暴露是彻头彻尾,不由你意志所决定。”

“不单是你的同党,还有你的靠山,你的爱侣……你们之间说过的话,相处的画面,不为人知的秘密,全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。你以为

你能逃得掉吗?你会比死难受多了。”

杨玉文略带嘲弄地剖析他,戳穿他的心理活动,“多么忠诚的一只蝶奴,至死还在护主。你主子那般神通广大,难道没料到你落在我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。他不来救你,任由你去送死。你还要继续为他保守秘密吗?”

先诛心,后离间。雪千山道:“大人的手段,果然名不虚传,令人胆寒。”

“如果你主动坦白,”杨玉文抛出了台阶,刚柔并济,道:“我可以允许你保留一部分隐私。”

“大人好气性。”雪千山却笑了起来,“我杀了令尊,大人竟然能心平气和跟我谈条件。”

“你还不值得我发火。”杨玉文道:“你只是个提线傀儡,偷盗玉玺,潜入地堡。这背后没有人精心设计那是不可能的。你的仇恨也不过为人利用,甘心做棋子。我跟要跟你主子谈仇恨,还算对等,你算个什么东西。”

“大人说得有道理,我确实什么都不算。”

“你自己下来,”杨玉文不喜欢有人站在高处,跟自己说话,他给他的耐心够多了,“还是我把你打下来?你自己走,可能会少吃点苦头。”

“我自己下来。”

雪千山终于认了命。他无处可逃,插翅难飞。

像是在杨玉文诛心之论下意志瓦解,不再做无畏坚持。

被江落埋进枫林后,他在地下躺了半日,觉得非常安宁。要是这么死了,也很好。如杨玉文判断的那样,他被取过太多次蝶粉,已经千疮百孔,伤痕累累,彻底失去结茧的能力。江落误以为他还有重生的机会,其实没有了。

他隐瞒真相,给江落保留一个美好的希冀。也许七七四十九天之后,江落挖开枫林的土,没找到他的身影,会以为他不告而别,已经飞走了。只要心里盼着相见之日,分离便不算分离。在她心里,他会一直在的。

江落当时想留下来守着他,他差点露馅,找借口支开江落。半日后待天一黑,林中起了雾,他才借机避开蜻蜓的监视,重回蝶楼。杨玉文迟早会找到他,与其被铁锹挖出来,不如自投罗网,死得干干净净。

而且,出于私心,雪千山也想见一见杨玉文。看看驱魔司三代掌权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。现在他看清了,杨玉文和杨虎臣是一样的人。父子俩如出一辙,完全吻合他的预想。雪千山对妖族和人族的和解再也不抱有任何希望。

驱魔司代表杨家的意志,杨家代表朝廷的意志。他们一直走在对妖族赶尽杀绝的路上。所以,永不可能和解,战争永远不会被和平取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