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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父我可以(197)

作者: 江挽灯 阅读记录

大雪覆盖着整个长安。

角落里传出小妖的娇笑,引诱道:“仙师下凡来,与谁度良宵?”

柳章的脚步不急不缓,没有停留。

没有合适的。在他眼里,江落虽是妖王,但性灵纯净无暇,集善恶于一体。她悟性非凡,顺天地运势而生,若不能救济苍生扶狂澜于既倒,势必堕入魔道祸乱人间。她是神赐之物,好和坏都与生俱来。柳章守着这块独一无二的顽石,悉心雕琢打磨,期待她绽放光彩那天。

这块独一无二的顽石,谁来配?

不要脏的,不要坏的,哪里去找一只纯白无暇的妖?

柳章仰头望天,对月无言。

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难题。

江落被困结界,出不去。她的身体和心理都出现了很大的变化。动辄暴怒,把屋里的东西都砸了。柳章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她的院子,以免被误伤。傅溶一走,江落成了个失去理智的疯子。她在屋里来回踱步,异常躁动,每到夜深人静,浑身滚烫。

如同发起高烧,神志不清。她的攻击性变得格外强烈,被身体的一团火折磨得夜不能寐,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涌了上来。她不仅恨傅溶不告而别,还恨柳章跟她作对,连楚王府的一切都恨上了。抓心挠肝,辗转反侧。

江落迫切想要寻找一个宣泄口。

隆冬时节,院子里覆盖着层层白雪。她的院子率先雪化,成片的雪片受热溶解,淌成一条小溪,穿过洁白大地,流向低处。倒了夜间热气腾腾,白雪蒸发,埋在雪层下的种子提前萌发生长发芽。斑斑点点的绿色迅速扩张,春色提前降临。

明明是天寒地冻的世界,院中生机盎然。

万物争发,郁郁葱葱。成了楚王府一处奇景。众人皆以为纳罕。天降异象,吉凶难测。

不过三五日功夫,植物的生长速度便超过了一年的周期,树木提前开花。桃花,梨花,杏花,茉莉,金银花,不同季节的花树藤蔓热烈绽放。整座院子五彩斑斓花团锦簇,奇香扑鼻。四季之景齐聚一院,花繁叶茂。美得杀气腾腾,惊心动魄。

眼瞧着那院子异军突起,看得人心惶惶,更觉不详。

江落独自躺在地板上。短短几日内,她的房子已经不成样子,被花草植被给吞没了。地板节节爆裂,草叶从缝隙里钻出,肆意生长。屋内梁柱缠慢藤条,沿着横梁开满一朵朵粉白色小花,花苞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。

这里不像个小姐的闺房,大变了模样,像个妖精的山洞。

江落被花草所吞噬淹没,眼神空洞,仿佛已经死去。蝴蝶悄然停落在她身边,用她能听懂的语言说:“大王,如果您无法找到伴侣,您将会现出原型。”

江落把脸埋在草里,不想面对现实。

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。

她以为自己还有时间,慢慢度过。结果发/情期来了,傅溶走了。这无疑是最糟糕的一种的情况。蝴蝶提醒她:“在长安现出原型是非常危险的,所有的捉妖师将发现您的存在。他们会为了魔血追杀您。楚王府不再安全,您会被他们肢解瓜分。”

江落道:“有什么办法可以中止发/情?”

蝴蝶道:“断尾。”

虫族的尾巴,是十分特殊的,可谓至关重要。

江落盘腿坐在花丛中。尾巴蠢蠢欲动。她能感觉,自己的身体在失去控制。等到尾巴控制大脑,她可能就彻底变成动物了。她并不想这样,很痛苦,身心备受煎熬。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去思考其他的事情,什么也干不了。

不眠不休,精神失常。

为了缓解和压下这种令人不适的烦躁感,她什么都愿意做。

江落拿起了刀,对准自己的尾巴。

蝴蝶见状一惊,对她做出郑重劝告:“

大王最好不要那么做,断尾是不可愈合的。您已经挖掉内丹,再断尾的话,您将变成残废,无法自保,永远受制于他人,而且终身失去繁衍能力。这无异于自杀。”

也就是说,断尾她就废了。可能自杀还来得有尊严一些。

江落权衡之下扔掉了刀。她站起身,在屋里来回踱步,把满地花草踩得浆液横洒,东倒西歪。她踩踏的速度跟不上花草生长的速度。是她自己在产生气味,诱使花草疯长。她是污染了这一切的源头。花香味冲得人头晕目眩,她真想一把火把这些该死的花和房子一块烧了。

江落走投无路,想不出别的办法来。

柳章布下结界,不仅仅是为了防止她去找傅溶,也是为了隔绝她。柳章早就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,当机立断送走傅溶送走。他预判了她的疯狂,做出应对之策,选择保护傅溶。

江落后知后觉,其实他保护了所有人。

因为江落在这段时期会变得极具攻击性,关在笼子才是最保险的。柳章考虑周全,避免任何人受伤。唯独放弃了她。他知道她在忍受怎样的煎熬吗?他知道她会伤害自己吗?

柳章不在乎,一点也不在乎。他一直秉持着清心寡欲的理念,认为江落像个牲畜一样,教她压制冲动收敛欲/望。

所以江落断尾,才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结果吧。

她变成个半死不活的残废,再无反抗之力,只能乖乖做个小徒弟小宠物。等到那时候,她可能连村头的恶犬都打不过了。她成了笼中雀,家养狗,不但没了情/欲,连作恶的能力都没有了。那才是柳章所期盼的模样。温顺听话,纯良无害。

他再也用不着防着她了,也不用担心卦象上的劫难。傅溶安全了。没人能害他。等这一切过去,柳章再让傅溶回来,他们还是从前和睦亲近的一家人。江落想明白这一切,忽然什么都懂了。自始至终,他们是一家人,她是局外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