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父我可以(302)
内侍从花丛中走出来,回禀道:“陛下,张道长求见。”
秦愫道:“宣。”
画师抱着猫儿退后,行了礼,离开。
张道长随内侍入宫,见到了秦愫。他单手抱着个瓷瓶,另一只袖子空空如也。跪下去颤颤巍巍,差点五体投地。秦愫升他的官,利用伏妖司做一些事情。但这个老匹夫越来越不中用了。念在他是柳章同门师兄的份上,秦愫给过他几分颜面,道:“起来吧。”
张道长又颤颤巍巍站起来,道:“谢陛下。老夫身子骨不便利,可否赐座。”
秦愫笑而不语,张道长不尴不尬站着。四周宫女都退下了。没有人给他搬座位。
秦愫道:“张道长断了臂膀,又没断腿,怎么会不便利呢?”
张道长讪讪道:“也是。”
秦愫打量这条断脊之犬,唯唯诺诺,趋炎附势。哪里有宗门大师的风范。他竟然与柳章同出一门,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。“你找到你师弟了吗?”
张道长叹了口气,道:“还没有,他被妖王抓到南荒去,一点消息都不知道。兴许还在南荒。”
秦愫嗤笑一声,玩味道:“他在南边都快做成影子皇帝了,你还没找到他的行踪,是找不到,还是装作找不到呢?”
张道长脸皮无意识抽搐了一下。秦愫手眼通天。
什么都瞒不过她。遑论这点小把戏。
第145章 献宝“我要你去南边投靠柳章。”……
张道长惭愧地低下头去。一把年纪了,混到这份上。出门被百姓骂,在家被徒弟骂。进宫还得被秦愫指着鼻子骂。风光荣耀只是一瞬间,随风而去。他又变成了潦倒落魄的糟老头。从前柳章还会维护他,但现在,他孑然一身。
张道长道:“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,肝脑涂地,绝无二心,请陛下明鉴。”
秦愫道:“你这般无能,我留你有什么用。”
张道长尴尬道:“总会有些用处的。”
秦愫道:“我要你最后做一件事,做好了,我便放过伏妖司弟子。”
张道长受制于人,没有二话,道:“陛下吩咐就是。”
秦愫道:“我要你去南边投靠柳章。”她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,放在桌上,“让柳章吃下这个。”
张道长瞥了眼药丸,面色凝重,道:“控魂丹。”
秦愫道:“你眼力倒不错。”
张道长精通炼丹术,整日跟丹炉打交道。他见识过太多的毒药。控魂丹可名列前茅。吃了这东西,神魂俱失,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。秦愫竟然要拿这么恶毒的办法去对付柳章。张道长始料未及。虽然他想保全弟子的性命,但从没想过要去害柳章。
秦愫心狠手辣,至少对柳章留情。没想到她无所顾忌什么都不在乎了。张道长通体生寒,暗中骂娘,脸上挤出笑容道:“陛下驭人有方,何必用这么个法子。柳章吃了药,就不是柳章了。陛下得到一具听话傀儡,有何意义。”
秦愫道:“听话些,也好过给我添麻烦。”
南边战事不利,已经对北边的政权形成巨大威胁,必须想办法釜底抽薪。
柳章对于秦愫来说,既是朝思暮想的情人,也是棘手的大麻烦。拿下东州后,战线一直在往北推进。柳钟麾下投靠者众多,得了杨玉文更加如虎添翼。相较之下,能够死心塌地为秦愫效力的将才屈指可数。大多是些墙头草,极易倒戈。
先前出了一个许思平,后来冒出许许多多的许思平。
秦愫得国不正,民心不在她这边,她施恩赈灾所立起来的仁爱名声,仿佛空中楼阁,一吹既散。市井传扬她神女下凡的舆论,也淹没在妖女祸国的浪潮之中。她当上皇帝,所下的每一笔苦工,都在被逐一瓦解。其中有薛凛的功劳,也有柳章的功劳。
傀儡太子占尽了仁孝大义的名头,举着复国大旗。无数人为他赴汤蹈火,在所不惜。他师出有名,名正言顺。而秦愫背后其实空无一人。一直以来,她依靠的都只有自己。
她是窃国之人。
如果时间再长些,做出些实打实的政绩,一切都会有所不同。
可是风浪巨大,这艘刚下水的船很快就变得千疮百孔,风雨飘摇。她再厉害,也不可能跑到战线上御驾亲征,主导每一场战事。南边的鲸吞蚕食会让她越来越被动。她的自负在柳章处碰壁。她急于控制他,因此找上了张道长。
秦愫这下一支牡丹花,端详着,道:“你说,如果当初我与柳章成婚,他会拥戴我吗?”
张道长很想昧着良心说假话,可说不出口,这是道送命题。他绞尽脑汁,“这个……如果陛下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,我想师弟他……他可能会愿意吧。”
秦愫花了很长时间去琢磨柳章。说他逆反吧,他身体里流着皇家的血,受尽打压,从未想过抗争。说他忠贞节义,他又为了屏山县百姓跟朝廷唱反调,险些搭上一条命。
秦愫看不透这个人,她一直认为,柳章骨子里并不忠君,他忠于一种强权下的稳定秩序。只要百姓能在这个秩序下安居乐业,谁当皇帝都可以。
“他为何不拥戴我?”秦愫有些想不通。
“陛下高看他了,他只是个迂腐的俗人而已。”
秦愫冷冷笑了一声,“是吗。”
张道长道:“陛下不必把他放在眼里。他没那个福分。”
她是皇帝,天下至尊。不必把任何人放在眼里。区区柳章,又算得了什么。这话张道长说得很对。秦愫将牡丹扔了,踩在脚下,道:“去南边,把他带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