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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父我可以(96)

作者: 江挽灯 阅读记录

柳章边看边做简易分类,按照阵型结构,先分出东西南北上下。很快,桌子铺满,只得放地下,傅溶无处下脚,看着怪生气。柳章神色冷淡,道:“这不都是你的功劳吗。”

傅溶忍不住为自己辩解:“是他们欺人太甚……”

柳章掀起眼帘,剜了他一眼。他欲言又止,把话咽进了肚子里。

麻烦毕竟因傅溶而起。

傅溶灰头土脸抱起文书,道:“我和舅舅一起看。”

“我也要看。”

窗外响起江落的声音。她脑袋探进来,手掌拍打窗柩。

二人都看见了她。柳章道:“不许翻窗。”

傅溶赶紧道:“走正门。”

长安大阵何其复杂,凝聚几代大阵师心血,不停修补完善,终稿比初稿复杂百倍有余,连它的最初的建造者都未必能识别。柳章需要在一个月时间内完全弄懂,确保换阵顺利圆满,任务艰巨,还要提防驱魔司挖坑。

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,一直连轴转。傅溶从旁协助,为舅舅分忧。甥舅二人就跟熬鹰一样都不睡觉。一连许多天熬到四更。

江落从厨房端来夜宵,看见柳章犯了困。傅溶也歪在桌脚下打瞌睡。

这两人睡着了手里还捏着图纸。

更深露重,万一着凉怎么办?江落给傅溶盖了一件衣裳。然后抱来被子,抖落开,蒙在柳章身上。柳章被沉甸甸的份量压醒,陡然睁开眼。江落竖起食指挡在他唇边,道:“嘘。”她回头看了眼傅溶,悄声道:“傅溶睡着了,别吵醒他。”

柳章看着江落。他大概是真的困了,短暂清醒,又很快闭上了眼睛。纤长的睫毛在眼脸留下一道阴影。后脑勺靠在椅子上,微微仰着头,修长脖颈白得像是某种瓷器。裹在被子里的模样显得精致易碎。江落能感觉到他平缓温热的呼吸,安静得不像话。

睡着的柳章看起来顺眼多了。

江落隔着被子把人抱起,大步夸过障碍物,走向内间。柳章落到床上时再次睁开眼,他睡得迷迷糊糊。江落顺手拔掉他头顶上的玉簪,轻声道:“师父,睡吧。”在隐晦幽暗的灯火中,柳章的声音含混不清,“让傅溶也去休息。”

江落将被子盖到了他下巴,道:“好。”

她原路返回,又抱起了傅溶,走在小路上。

忽然觉得这滋味非常不错。

江落逐渐改变作风,不再任性妄为。她开始介入所有的事情。

譬如傅溶柳章晚上看图纸,她看不懂,也不添乱,到了四更天就去送夜宵提醒他们该睡觉了。譬如傅溶讨厌会客,她便以柳章徒儿的身份露面,陪客人们喝茶。所有的礼物收入囊中,一律变成现银,在王府大肆装潢,修缮亭台,装点院落。王府气象焕然一新。

江落花钱如流水,又把府里所有人的月钱翻了倍,众人莫不欢喜。

柳章没有功夫管这些事情。

陈叔跟柳章报备过,只用了一句话,说:“水至清则无鱼。”

柳章除了跟驱魔司打交道,还要对接御林军和巡防营,朝中各部皆需协调。若一味爱惜羽毛,将所有人拒之门外,那么他寸步难行。对于那些人来说,搞砸一件事,可比办成一件事容易太多。柳章得卖出破绽,让他们认为自己是同一阵营的。

江落的出现正好补了这个空缺。

因为傅溶可以装装样子,装久了也会排斥。他和柳章一样,本能厌恶官场作风。而江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,她能理所当然的,笑着接纳所有人的恭维和礼物。

就像当大王时接受供奉一样。她甚至找回了当初的感觉,变得越来越自信,并且很快学会了这套把戏,融会贯通运用醇熟,信手拈来如鱼得水。在柳章和傅溶忙得不可开交之时,她接到了一张荷花笺。

上书蝇头小楷,写着一行字,邀楚王府小姐八月初四共赴碧云轩荷花会。

底下留名为秦愫。

秦愫就是秦二姑娘,上次给他们府里送花灯的那位。

长安女眷常举办诗会,茶话会,赏花会。秦愫是其中的常客。只不过楚王府没有女眷,帖子一般不会送到这儿来。傅溶估摸着,应是秦二姑娘听说了最近关于楚王府的风波,为柳章颜面着想,主动邀请江落赴宴,以正视听。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秦二姑娘的座上宾。

江落若能在她的引荐下,出现在众人面前,想必要被高看一眼。

傅溶觉得去玩玩也很好。

“秦姑娘倒是一片好心。”

“我应该去吗?”

江落转向了柳章,寻求他的意见。

柳章听到秦愫这个名字,并无太大反应,道:“想去便去。”

于是江落乘坐马车,来到碧云轩。那是个气象清幽的茶楼,不对外客开放,来人需出示荷花笺,方可进入。江落下了马车,由两位梳着高髻的侍女引入。她们妆容明艳,身着红色束腰襦裙,举止娴雅幽静,走起路一点声音也没有。

“江小姐,这边请。”侍女含笑道,温婉端庄。

碧云轩内别有洞天,比楚王府还要大上许多。楼阁错落有致,高低隐没在垂丝杨柳中,若隐若现,别具一格。江落穿过回廊,抵达湖边,头顶着烈日,沿着柳岸花堤走了半天。竟然还没到。侍女们莞尔一笑,摆出请的姿势,“江小姐,请移步。”

这地方是有多远?

江落放眼望去。天高水阔,万里无云。

一座浮桥横跨长湖,水榭亭台搭在对面。那就是目的地。亭内花团锦簇,摆满盆景,三面屏风环抱。早有人到了。二十多个,全是姑娘,穿得争奇斗艳,远看着像群花蝴蝶。她们三五成群,不知说些什么,笑声飘过湖面传到了这头。银铃般清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