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牌[废土](117)
梅接下,单无绮抱头:“哥,别打脸。”
梅气得鼻子都歪了。
他用皮带戳单无绮的脸:“你为什么这么熟练?谁教你的?谁教你的?!”
“我自己学的。”单无绮撒谎都不用打草稿,“学校里有武术选修课,我和秦老师关系好,他多教了我一点。”
啪!
梅把一只手枪拍在桌上。
单无绮的脸瞬间白了白。
梅盯着单无绮变幻的神色,无处发泄的怒火鬼使神差地熄灭了。
他轻声道:“单无绮,我和你实话实说吧,我早就发现你不老实了。你偷走我锁在抽屉里的枪,打完里面的子弹后,又在黑市淘同款子弹填装回去——但你遗漏了一个细节,四部的子弹都有特殊编号,即使有一部分流入黑市,也是老掉牙的残次品。”
单无绮盯着脚尖,梅又说道:“单无绮,我理解你的好奇,你还是个孩子,你……”
“我不是好奇。”单无绮轻轻地说。
梅微微一愣。
“存折里的钱越来越多,买下十条人命都绰绰有余,哥,你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了。”单无绮垂着头,闷声闷气,“人不会做亏本买卖,他们给你这么多钱,将来要死的人,绝对不止你一个。”
梅盯着单无绮:“你怕我连累你?”
“不,哥,我怕我们被吃干抹净。”单无绮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,“上位者施予下位者的,必然连血带骨回到他们手中。如果我也死了,你的名字会比一粒尘埃还轻,入睡时,他们甚至连一个噩梦都不会做。”
梅沉默。
单无绮抓起梅的手,贴在自己的脸颊上。
几颗湿润的泪水滑过梅的手背,梅的指尖因此细微地颤抖了一瞬。
“……你别死。”单无绮的声音轻得像一只小猫,“……哥,你别死。”
梅的心一瞬间揪得生疼。
这件事有惊无险地过去了。
梅留下一把子弹,叮嘱单无绮不要随便开枪,便又回到工作中去了。
单无绮在窗边目送梅远去,又关上窗,从床底搬出一个小箱子。
她打开箱子,里面有各种小型枪械,好几打不同型号的子弹,以及一把狙击枪的零件。
单无绮把除了狙击枪之外的枪械倒出来,正要关上箱子,犹豫片刻,又把梅留给她的子弹用手帕包好,仔细地掖在箱子角落。
她拎起箱子,看了看窗外的夜色。
兄妹之所以是兄妹,正是因为他们会踏上同一条道路,无论早晚。
叮铃铃——
家里的电话响起。
电话响了三声,然后被对面主动挂断。
这样的“骚扰电话”不会引起友爱部的注意,而且梅常年不在家,即使不巧被梅撞上,单无绮也有法子圆过去。
单无绮拎着小箱子离开家。
夜色中,单无绮和伙伴碰头。
他们彼此谈不上有交情,因为利益关系才是最稳固的关系,尤其在杀手这个行业里。
伙伴递来一根烟:“来一根?”
单无绮摇头,问道:“这次是谁?”
“太阳。”伙伴答。
单无绮呼吸一滞。
——基地的太阳,有且只有那一位。
——老首长。
第63章 单无绮的往事(四)
单无绮组装狙击枪,再次婉拒同伴抽一根的盛邀。
“七姐,你可以试一试嘛。”杀手同伴吊儿郎当,遍布伤痕的手拈着一根没点燃的烟,“干咱们这一行的,都是有今天没明天——人生要及时行乐啊!”
单无绮组装完毕,开始调试精度。
“哎哎哎,你有听我说话吗?咱们刺杀的可是老首长啊,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后无来者,但也是前无古人了!”杀手伸手戳单无绮。
但下一秒,杀手的手臂僵硬地悬停在半空。
——单无绮的匕首抵上杀手的鼻尖,但凡杀手晚一秒停下,他就要毁容了。
“别吵。”单无绮冷声道。
杀手闷闷地“唔”了一声,老实地收起正要划燃的火柴,把没点燃的烟叼在嘴里。
单无绮继续调整精度。
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全身而退,所以这一次,她必须格外谨慎。
刺杀太阳。
这里面的政治信号,比鲜血还要浓艳。
生与死,浮与沉。
许多时候,成功与失败只在一念之间。
杀手蹲在单无绮身边,沉闷得近乎沉默。
杀手体格壮硕,而基地鲜有这样的人。外城缺衣少食,唯有饿殍遍地,内城纸醉金迷,皆以病弱为美。
瞄准镜调整完毕,精度确认完毕。
单无绮松了一口气,杀手突然开口。
“七姐。”杀手说,“我想唱个小曲儿。”
单无绮抬头瞄杀手一眼:“为什么?”
“不为什么,我就是觉得……”杀手顿了顿,“这一次,我可能回不去了。”
单无绮沉默了一瞬。
她抬眼看向远方。
晚间供电已经结束,但内城的中心,老首长所在的中央区仍然灯火通明,悠扬的乐声隐约传来,仿佛天外之音。
凡有的,要再加给他,叫他有余。
凡没有的,连他所有的,也要夺去。
基地的钱财通通流向了极富极贵的人,社会的燃料是下等人的血泪与尸骨,这座巍峨华美的白骨塔,塔顶高高坐着的,并非照亮前路的明灯,也并非指引迷津的罗盘。
而是一群尔虞我诈的蠹虫。
深吸一口气,单无绮用力坐在地上,虚虚地抱着狙击枪。
她点了点头。
杀手轻笑一声,不成调的小曲儿从他喉间沙哑地哼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