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牌[废土](123)
萨摩的目光扫过那摞白皮书:“筑墙派和迁徙派又要斗起来了,她在思考——自己能否全身而退。”
“傻逼!”梅的咒骂直抒胸臆,“她在思考怎么保下外城!”
这是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。
但萨摩不是傻子,当一件事有了起因和结果,便足以推断出经过。
基地的资源分配矛盾日益尖锐,首长拉齐内外两城的供给标准(例如统一供电时间),也有这方面的考量。
但这只是在拖延问题,却无法彻底解决问题。
人口在某些时期是红利,在某些时期是黑利。
不幸的是,如今的基地,已经进入人口黑利期。
再一次,在梅的注视下,萨摩举起枪。
善良是人类最美好的品德,无法将枪口对准同胞,不是萨摩的罪。
但这个基地生着怪病,能够吞噬一切明亮的东西。
砰!
梅安静地盯着墙上的人形靶纸——眉心处,一个漆黑的弹孔徐徐冒着白烟。
不等梅刁难发问,萨摩放下枪的同时轻声解释:“有的人,心脏长在右边。”
所以他射击大脑。
所以他一击毙命。
梅没有说话,因为他很不想承认自己看走眼了。
萨摩不是狗。
他是一头狼。
……
首长坐在会议桌上首处,十六岁的单无绮低眉顺目,如同一只没有存在感的花瓶,温顺而沉默地站在首长身后。
这里没有她说话的地方,即使她是首长副官。
首长的身边看似满是拥趸,实则一团污秽。
贵族是群墙头草。他们空占着因先利条件和漫长时间积攒的社会财富,让流动的货币变成了腐臭的死水,为了手中的面包能涂满黄油,他们屡屡随风而倒。
平民是群黑羊。他们争得头破血流,从基层乃至底层爬到如今的高位,早已舍弃了宝贵的美德,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心窍,与渴血的肝肠。
而个别人,他们既不属于贵族,也不属于平民。
隐晦而露骨的余光频频扫过单无绮,单无绮盯着鞋尖,第一次失去了所有伶牙俐齿。
——我能做什么?
——我该做什么?
单无绮安静地思考,把脑子里的想法描了一遍又一遍,仿佛写作文的学生无从下笔,笔尖反复描过同一个逗号。
“诸位,肃静。”首长终于开口,“请听我一言。”
哄闹的会议桌安静了。
一双双或浑浊,或精明的眼珠牢牢盯着上首处的首长。
无人敢这样直视太阳,然而财帛动人心,天上的太阳会平等地刺瞎每一个窥视者的双眼,但地上的太阳却不会。
“首先,我拒绝执行人类筛选计划。”首长零帧起手。
轰——!!
安静了不到五秒,会议桌再次开始轰鸣,而且比之前更热烈,更真切,更直抒胸臆。
一张张嘴巴快速翕张,像离了水的鱼。一只只脖颈涨红伸长,像向上提的鸭。
“为什么?”
“那群贱民有什么好在乎的?”
“你背叛了你的阶级!你背叛了你的同胞!你背叛了你坐着的位子——你不配当首长!”
一群狗屎!
去死吧!
毁灭吧!
阴影处,单无绮抬起蓝眸,杀心凛冽,目光如刀。
第66章 单无绮的往事(七)
单无绮的杀意好似一簇簇吸血藤,在她的身后疯狂乱舞。但一只宽厚的大手突然捏了捏单无绮的指尖,让她即将爆发的杀意瞬间平息。
单无绮的眼神一下子清澈了。
她盯着首长收回的大手,眼观鼻鼻观心,认真聆听首长接下来的话。
“诸位,你们的理想还长存吗?”首长的声音轻飘飘,意义却振聋发聩,“三百年前,伟大的筑墙者为人类修起高墙,不是为了让后人在墙内厮杀、内斗的,尤其是你——”
会议桌归于平静,但参会者们的眼睛鼓动如蛙,他们仍不甘心。
随着首长的目光和话题指向一人,其他人也齐齐看了过去。
众目睽睽下,那人的脸颊泛起病态的绯红。
他显然是个贵族,神韵清矍,眼神高傲,皮肤苍白如雪,仿佛被砒霜浸透:“我?首长大人,请问我犯了什么错?”
单无绮盯着那人,脑中浮现出对方的身份信息。
——他是筑墙者的直系后代,拥有基地最高贵的姓氏之一。
——但声色犬马腐蚀了他的体魄和灵魂,年逾五十的他,至今都没有嫡系后代,甚至连私生子都没有。
“你没有错,奥斯汀先生。”首长道,“只是今日,我得知你有一件大喜事,因此特意恭喜你。”
不等众人开始议论,首长对单无绮低声道:“把人带上来。”
单无绮愣了一瞬,随后了然。
她绷住冷脸,从会议室外带入一人——他是诸多非核心党员中的一个。
会议室里的人共商国是,翻手作云覆手雨;会议室外的人竖耳恭听,高轩一枕梦黄粱。
被单无绮带进来的那名党员,脸上同时有着茫然、喜悦和恐惧,待看清会议桌上首处的首长,他甚至“扑通”一声,脚软地跪了下来。
首长:“奥斯汀先生,请你仔细看一看他的脸。”
奥斯汀愣了一下,下意识看向那人的脸。
在场的人都是政治生物,一瞬之后,包括奥斯汀在内,所有人都明白了首长的言外之意。
奥斯汀空守着高贵的姓氏和凋敝的人丁,即使即将退休,但他仍然不肯让贤。现在,首长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,只要奥斯汀认下这个孩子,家族的荣耀和后路就都有了保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