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牌[废土](45)
单无绮盯着尤娜湿漉漉的睫毛。
它正在小弧度地颤抖。
“你担心我,我很高兴,但我绝不希望你终日悬心,甚至影响了自己。”单无绮的语气有点无奈,“我不擅长安慰人,要我学着阮禾那样,对哭鼻子的小姑娘亲亲抱抱举高高,我做不到,我只会僵硬得像块木头。”
尤娜深深垂下头。
单无绮张开手臂:“要来个拥抱吗?我觉得你需要这个——如果你不介意抱一块木头的话。”
尤娜发出不成调的呜咽。
那呜咽只有一声,又轻又碎。
单无绮几乎以为,那是夜风敲打窗户发出的细微声响。
尤娜站在原地,上身前倾,脸蛋在单无绮胸前短暂地靠了靠。
这并不能称为拥抱,而且只有半秒。
单无绮放下手臂。
她无奈道:“这种时候,没必要这么要强吧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尤娜道。
单无绮摇头:“没关系。”
“你明明还没有我大,但在你面前,我好像才是个小孩。”尤娜轻声发誓,“我不会再闹了。”
“这不是闹,是正常的情绪宣泄。”
“你一定要小心那些人。”尤娜抬起脸,一圈湿睫毛围着眼眶,看起来漂亮又动人,“他们什么话都说得出来,简直不堪入耳……”
“至少到目前为止,我没有听到一句像样的辱骂。”单无绮道,“而且就算有,那些话的分量,也没有你的一颗眼泪重。”
尤娜愣住了。
随即,她红了脸,抽身往屋内走去。
单无绮跟上去,发现阮女士站在门后。
“抱歉。”阮女士行礼,“我无意偷听你们的对话,但小禾说,你们一直没有跟上来。”
“没事没事。”单无绮连忙摆手。
“我带您去房间。”阮女士仍穿着那身浆洗过度的黑裙,只是将手中的马灯,换成了更柔和的提灯。
她走在最前面,为单无绮引路。
二人一前一后,沿着细长的走廊缓慢行走。
她们路过了许多房间。
那些房间的门上,都有一个小小的窗口。
单无绮通过窗口扫视房间,发现每个房间,都住着至少四个孩子。
夜已深,孩子们都睡着了。
单无绮的脚步更轻了:“……好多小孩子啊。”
“他们大多都是在那场大火中变成孤儿的。”阮女士的声音有一点朦胧,“虽然那场大火已经扑灭,但它依然在孩子们的梦里,直到现在,都还有人做着噩梦。”
单无绮知道自己不该问出这个问题。
但也许是阮女士太过温柔,也许是自己的求知欲该死地旺盛。
单无绮道:“您能讲讲那场大火吗?”
阮女士停顿了一瞬:“……当然。”
“一开始,那场大火只点燃了物资站。”
阮女士走在最前面,柔和的提灯照亮了她的轮廓,黑裙边缘描着一圈朦胧的白光。
“那个时候,外城穷极了,外城人也饿极了,他们甚至把地里的种子都刨出来吃掉,连着没掸掉的泥巴一起。”
“当高高的火舌在物资站升腾而起,他们第一反应是恐惧,第二反应是扑向火中,像一群失去理智的饿狼,把燃烧的物资站拆成了一堆废墟。”
“火焰爬上了他们的身体,他们一边往嘴里塞东西,一边在地上打滚。”
“他们变成了一捧又一捧烧黑的焦炭。”
“但更多的人扑进火里了,他们带着食物和燃烧的火焰,拼了命往家里跑。”
“于是火势扩散了,无可阻挡,贫穷和饥饿正是它的导火索。”
第25章 零
单无绮的记忆回到了那一天。
她明明什么也不记得了,但听到阮女士的描述,她仿佛重新置身那片火海。
眼前是大片狂舞的火焰,数不清的人在火焰里穿梭,尖叫声,咆哮声,厮打声,警哨声,无数种声音灌进单无绮的耳膜。
她当时在哪里?
她的视角很高,高过城里的一切,漫天的火海在她的脚下燃烧,热风带着灰烬,吹拂她的长发。
她在……城墙上。
单无绮的脑袋“嗡”了一声,随后,剧烈地疼痛起来。
单无绮捂住额头。
有什么东西,就要冲破无形的枷锁,从脑海深处释放而出。
“单副官?”阮女士轻声开口,“单副官?您还好吗?”
单无绮睁开眼。
不知何时,她竟然出了一身黏腻的冷汗。
她伸手扶墙,深吸了两口气,又抬起头,对目露担忧的阮女士挤出一个微笑。
“我没事。”单无绮道。
阮女士将单无绮送到房间。
一番关心后,阮女士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摸了摸单无绮的额头。
“今晚我负责巡夜。”阮女士温柔地说,“如果您有需求,请沿着提灯的光芒在走廊上找我。”
阮女士的声音仿佛一汪清泉。
阮禾的性格,大概率遗传自这位优雅温柔的母亲。
看着阮女士不纯蓝的眼睛,单无绮愣愣地点了点头。
阮女士轻声离开,合上了门。
单无绮躺在床上,被子拉到下巴处,安静地盯着陌生的天花板。
今天的经历像在做梦一样。
白天,单无绮一行人离开基地,在墙外获得了佩特拉的父亲,波利·萨恩奇的笔记。
墙内,一个名为“蜂”的地下组织,将操控的傀儡汇聚在外城广场,在众目睽睽之中,让傀儡们变成了异种。
返程的路上,单无绮遇到了一群攻击欲望极强的游荡异种,她因此暴走,并且震碎了拘束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