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衿香(119)CP
铃声一起,乌金蟒瞬间竖起比成年男子腰更粗的长颈,拔地丈高,同三条赤铜蟒将人牢牢护在身后。它粗壮蛇尾横扫,牙间毒液溅射,李凝横剑一甩,飘动的袍底不慎沾到毒液,瞬间被蚀出一排焦黑的孔洞。
第一次与南夷古老的血蛊之术短兵相接,李凝不敢轻敌,谨慎撤后,三条赤铜蟒登时纠缠上来,他眼角扫过师叔们,却不知为何迟迟无人出手。
“小师叔!”他大吼一声。
洛予念一个激灵,回过神,眼见乌金头蟒瞬息袭向徐景修,被观雪的袖剑挡了一挡。
蟒蛇身后的人影倏而探出,洛予念本能地召回银竹,提剑试图逼退他。
不料对方不退反进,径直撞上他的剑锋,噗呲一声,银竹没入他肩头。
鲜血成串落,将青石板的缝隙填成触目惊心的猩红色,洛予念手一抖,几乎握不住剑,不敢刺亦不敢抽,只是怔怔看着他臂上狰狞的剑伤,这才顺带看清,他一身层层叠叠的白,并非弟子道袍,而是一身守丧孝衣。
春昙伸出手,指尖锋芒一闪,刺向徐景修。
观雪目光一凛,袖剑飞回,直指春昙胸口。
洛予念下意识伸出了手,一手挡住钢针,一手握住袖剑锋利的刃,复又将它掷向卷土重来的乌金蟒。
观雪秀眉一竖,望着洛予念被割破的手心,可他却全然没有痛感。
徐景修的面孔蔓着一层灰,颈上额上爆起的青筋愈发鼓胀,惨白的皮肤之下,凸起的脉络透出黑色,他一把提起剑,猛然向春昙的咽喉捅去。
观雪额上冒汗,摸出一颗丹丸融在掌中,随一道灵力打入他后心:“师兄!不要动灵力!”
执明境再次亮起,尽忠职守地挡住这一击,连肩头的银竹一并弹开,洛予念唇间一热,春昙飞溅的血在他麻木的舌尖融化,他尝不到一点味道。
“师弟,你在做什么!”观雪喝到。
洛予念缓缓眨了眨眼。
他在做什么,他自己也不清楚,所有的动作,全凭这具身体的本能。
他无法放任凶兽伤害同门,亦无法对刺向春昙的刀剑袖手旁观。
方寸间,寒光交错,人蟒乱斗,思绪也鲜血淋漓地纠缠成一团,不断敲击着他的头颅。
太阳xue针扎一般,心跳如雷,他胸口一阵绞痛,喉咙随之一腥,灵力几乎不受控地暴涨出来,逆流涌向丹田。
“阿念!凝神!”观雪惊叱一声,却分身乏术。
然而,只一刹那,沸腾的灵力一滞,洛予念被神庭xue上一根银针唤回一丝清明。
熟悉的香气随那人欺近而萦绕上他的呼吸,一如过去无数次附在他耳边,春昙轻声重复:“阿念,凝神。”
额顶一凉,一只伤痕累累的手取回那根银针,春昙长舒的气息拂过他耳畔,灵识归位,洛予念瞬间理顺走岔的灵力,睁开眼,碧色剑芒已然飞来,直取春昙空门大敞的后心。
电光石火间,洛予念一把按住他胸口,先天八卦大炽,刹那间涨成丈高。
铛的一声,冲破蟒群围攻的李凝,与锐不可当的玉鈎一同被及时挡在另一边。
洛予念抬起眼,近距离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。
哪怕他方才不够清醒,可他真真切切听到了春昙的声音,不是往常那一股温热的气息,而是一声实实在在的,清澈且柔软的,阿念。
这声音似曾相识,他定然听过,可记不起是什么时刻。
原来,春昙是会说话的,他不是哑巴。
他就是南夷人阿虎的同伴,一手血蛊之术出神入化。
不仅如此,虽无心法配合,可他的沧溟剑诀炉火纯青,一看便是习自正统,还有那洛熙川自创的轻功“驭游云”,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掌握……所以他是……
“你……”洛予念开口只说了一个字,便哽咽得难以为继。
相遇后的一幕幕跃然眼前,又以另外一种解读,一一重现。他一时不能分辨,哪些是真,哪些是假,又或者,全是假的。
可……若只是利用,那方才他险些走火入魔的关头,那人又是因何罔顾自身安危,小心翼翼为他施了救命的一针呢?
春昙轻轻推开他,凄然一笑。
“阿念,你告诉过我,沧沄掌门从始至终,都未将洛熙川逐出师门……”声音虽轻缓,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双耳朵,“那我好像也该叫你一声,小师叔。”
第65章 回声
徐景修眼前一阵猛烈的天旋地转,全靠后心那一股观雪的灵力才能维持清醒。
这中毒的感觉他并不陌生,毕竟十年前,他便被南夷的蝎蛊蛊母一口咬掉了半条命,连半生修为与未来的修仙之途一并都赔进去。
而这一切,都是拜那个人所赐。
他死死盯着面前那张年轻而陌生的面庞,怪不得,方才他第一眼看到这张脸便无端涌出一股厌恶。
细看这小子的天庭,日月,伏羲骨,简直就是比着那个人长的,若是给师尊看到了,怕是要喜极而泣,沧沄,又得一副好仙骨……
“你,你是那叛徒的儿子。是叛徒和妖女的儿子……你还活着……”
“叛徒?师伯,你说谁是叛徒?洛熙川?”
徐景修浑身一震,这个名字,简直是他命中逃不开的劫难。
他猛地又呕出一口血,低头时,看到血泊反光映出的倒影,印堂乌黑,唇色绀紫,筋骨嶙峋,狰狞如即将落入地狱的恶鬼一般,哪里还有半分仙门名士的摸样?想他年少时,也是块天资超凡的璞玉,否则,又怎会得孤傲的仙人青睐,从肮脏的市镇中被一眼相中,千里迢迢带回仙门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