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衿香(172)CP
“只是这样?”
方平意无奈一笑,摇摇头:“洛师弟,你知不知道,你看他的眼神,有多不一样?”
洛予念愣了愣,有些茫然。
方平意坐在他面前,抱着膝,微微一歪头,眼光闪动,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怀春的神色:“连我看了,都有点想寻个道侣作伴呢……”
道侣。
曾几何时他真的以为,是他自年幼便孤苦伶仃,老天实在看不过眼,将他命定之人送到他身边。后来真相大白,他又以为,是他自己会错了天道之意,其实春昙的出现,是让他能了却此生遗憾,报儿时的救命之恩。
可昨夜,他看到春昙背后的刺青,听到他那句“是你不要我”之后,心绪又乱成一团。
“所以,你昨夜是去见他?他胆子可太大了,潜入蚺教这么大的事,怎么不声不响擅作主张,都不与你商量!”
洛予念苦笑:“他,似乎误会我……不想见他。”
“哈?”方平意诧异地眨了眨眼,忽而噗嗤一声笑了,“你们该不会吵架了吧?”她支着下巴,好奇道,“所以,你什么都没问到?”
他摇摇头:“可能是我说错话,且昨夜他不大清醒。”
“喝醉了?不该啊,他如此天资,独自修炼也能这样快就入蓬莱,几坛酒不会把他怎样吧?”
“不是酒,是药。他应当是被什么人下了药。”提及此事,洛予念才想起今日的确有话要交代方平意,方才被外头这么一闹,险些忘记,“我在想,蛊星得民心,应当是蚺教求之不得的事才对,为何会有人对他下药?”
“……这是不是说明,他们教内兴许并不太平。又或者,他并不得蚺教信任?”方平意略一沉吟,“方才,有个阿婆告诉我,晚些时候,大家会一起去附近新开的田地里种芋头,我可以混进去,打探一下他们的口风。不过,蚺教内的事,他们这些百姓也未必清楚。”她顿了顿,“最好能直接去问问他本人,免得消息有误。”
洛予念不假思索点了点头,反正,他本就有一肚子问题要问,只不过,不知春昙还愿不愿见他。
他略一思忖,今夜,蛊星大抵还是要喝酒,他须得有备无患,“方师姐,你身上有没有催情药的解药?”
“催,催……”他问的太过直接,方平意半天没反应过来,大概,她也是万万没想到,潜入南夷还有这种需要:“……没有,但,药材不难找,现配也来得及,反正凡人的手段左不过那几招。”
“劳烦师姐,需要什么,我这就去采。”
劳罗说,春昙是每日子时开始修炼,洛予念便提前半个时辰赶往昨夜那山谷,不想,对方比他更早。
发光的蝴蝶死伤大半,余下的已不足将人掩埋,春昙坐在一棵枯木的枝杈里,好整以暇地望着他,幽光围绕他翩翩飞舞,映在眼中,好似星河荡漾。
洛予念行至树下,仰头望他。
“今日,不动手教训我了?”春昙一扬手,一只蝴蝶径直飞到洛予念面前,盘旋片刻,落到了他粗陋的麻布药包上。
他叹了口气,问:“是你的蛊?”
“算是。”那人爽快承认。
洛予念心头一紧,皱眉:“血蛊术极伤身……”
“养蛊不一定要用血的,小师叔。”春昙笑了笑,纵身跳下,落在他面前,静静看着他。
洛予念被他看得一阵心悸,脑袋里更乱了,一瞬间竟忘了自己要问什么。
春昙等了一会儿,见他迟迟不开口,主动开口道:“蚺教的事,我如今可说是瞭若指掌。仙君们想知道什么便问吧,我知无不言。”
一句仙君,洛予念回过神,他想了想,挑了个最迫切的问他:
“你背上,为什么刺了豆蔻花?”
第91章 你不能再回去了
春昙被他一句话问懵了:“嗯?”
昨夜醉酒失态,他不免懊悔,故今日来前做足了准备,打了一肚子腹稿,想让自己这几年显得体面些,不想第一个问题便是预料之外的。
“我问,你的刺青为何是豆蔻花?”洛予念不会转弯抹角,当年如此,现在也一样。
初来南夷的几个月,他被大巫软禁在女娲神殿。
大巫问他来处,问他过往,问他仙门、沧沄种种,他南夷话不够流利,语速本就慢,说着说着,发觉对方脸上纵横的沟壑越来越深,越来越扭曲。
“我问的是沧沄,不是那个什么阿念。”
春昙愣了愣,他并不在意沧沄,传说中的仙门泰斗,在他脑袋里不过寥寥几句便能概括。
大巫年岁已过八旬,是南夷前无古人的长寿,他坐得颤颤巍巍,须得徒儿在一旁扶着他,他无奈摇头,叫人拿来纸笔,让春昙慢慢想,与沧沄,与中原仙门相关的,想起什么写什么。
修炼的闲暇,他握着那只简陋的竹竿笔,捡着全天下人都知道的写,从千多年的历史,从开山祖师写起,发呆之余手也不停,回过神连纸张边边角角都被他下意识拿小画填满。
大巫或许没力气跟他生气,又或许,是相信了这些年他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门心思报仇,再不然就是忌惮他身上的月孛,怕将他逼急了鱼死网破,总之是没跟他计较,只捧着满纸无用的话本故事和清丽的豆蔻花叹气,也不知是不是心疼这些珍贵的羊皮纸被白白浪费,之后再没过问他中原之事。
正式成为蛊星之前,大巫叫他选个刺青。
他想了很久,在诸多式样中挑挑拣拣,没有一个阖眼缘,刺青的阿婆便叫他自己画,他提起笔,第一反应便是阿念手上的豆蔻。抱他的时候,那只手总按在他的肩胛,阴雨天,轻柔而黏腻的抚摸,轻而易举就脱下人所有的防备,只想忘掉所有,躲在他怀里沉沉睡一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