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衿香(54)CP
洛予念倒是不在意,他与封怀昭本就话不投机,不见也好。
他从桶中迈出,擦干身体,取下搭在屏风上的衣袍穿好:“所以,他们如今是去莞蒻岭了?”带上香囊,束起发冠,他想了想,将三仙绳拧成一股,缠在了手腕上。
“呵,怎么可能。这种苦差事,人家躲都来不及。”沈佑翻了个白眼,坐下来倒了杯茶,推到他面前,“何况封怀昭得知我受了伤,还一躺就是这么多日子,当即就打了退堂鼓,说什么兹事体大,要回玉沙多搬些救兵来。碧虚真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,由他去了。”他又给自己倒一杯,一仰脖子灌下,“不过,咱们封大少爷怎么可能大老远白来一趟。临走前,我还听到他跟他那几个师弟说起无有乡来着。如今,八成是在快活,也不知会不会为难弦……哎小心!”
沈佑眼疾手快,弯腰接住了打翻的茶杯,再直起身,他那宁湿衣不乱步的小师叔便不见踪影了,只留给他一阵若有似无的腊梅香。
*
“哟,这不是洛公子么?”看清来人,封怀昭有些讶异,“怎么,也跟咱们这些俗人一样,来这种地方?”他挑着一侧眉,出言讥讽,“莫不是在雪阳春宵一度,食髓知味了?”
洛予念不想受他挑衅,遂强忍下心中怒恶:“抱歉,封公子。春昙熟识莞蒻岭环境,明日一早还要陪在下继续走访,不方便喝酒。”
“啧,这就是洛公子不讲道理了。”封怀昭的笑容渐渐淡去,“今日,他是我的座上宾,横刀夺爱可不是君子所为。”他两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沿,像在释放某种信号,那两个玉沙弟子即刻站到封怀昭背后。
洛予念瞥了一眼,果然都是熟面孔:“人,我定要带走。碧梧山庄的求助,总不能都甩手不管。”
想息事宁人,这话自然不该戳破。
可他着实忍无可忍,若不是怕给无有乡带来不必要的麻烦,他方才必要一剑劈下来,劈断那只扼住春昙脖颈的手。
不想封怀昭并未被激怒,反而向后一靠,好整以暇地盯着他:“呵,说得好。可,南夷人有异动,你们沧沄的人来管,不合适吧?洛公子,若封某没记错,上次出事,便是你那好师兄洛熙川做的孽啊,万一这次再出什么岔子,你们沧沄说得清么?”
“……封公子。”洛予念深吸一口气,不屑与他纠缠计较,“切莫只凭道听途说便中伤我师门,万望自重。”
“道听途说?”封怀昭面上竟浮起一丝诡异的同情,“洛公子,你不知道吗?这话,可是徐景修当年在我家宴上的亲言,嘶,他不是你的二师兄么?莫不是,他在中伤自己师门?”
洛予念闻言一怔。
二师兄?怎么可能?师尊明明勒令所有人都不得妄议此事,连门内弟子都不甚清楚,二师兄又怎会去别宗宣扬?他这么做,不是只会让沧沄蒙羞,令亲者痛,仇者快么?
他定定看着玉沙那几张极尽讥讽的嘴脸,一时竟无从辩白。
能让洛予念吃瘪,封怀昭喜不自胜。
“所以说啊,春昙。”他藉机重新举起那杯酒,越过洛予念,语重心长道,“日后可莫要再以貌取人,多少前车之鉴呐。来,到我身边来,至少啊,我封怀昭言行如一,绝不会套着一副光风霁月的皮囊,去欺骗世人。”
洛予念心中一凉。
然而春昙却并未遂封怀昭的意,只是抬手抵住了那人的手背,缓缓将酒杯推回去。
而后,那只手顺势扶住了洛予念的肩膀,就像无数次,他们御剑时那样。
指腹轻轻向下压,皮肤的冰凉透过衣料,好似要替他压住怒火,洛予念忽然意识到,春昙其实在害怕,怕却也要尽力安抚他。
他侧眼看着春昙,纷乱的心绪一瞬间就平静下来,他来此不为自辩,更不为制造争端,与沧沄,玉沙都无关。
他只是想带走春昙罢了。
于是他不假思索夺过那杯酒,仰头饮尽,将空杯放回桌上,退了一步,也给对方留足颜面:“抱歉,封公子,今日的确是我失礼,自罚一杯。恕不能久留,在下告辞。”
说完,银竹仓啷出鞘,洛予念转身揽住春昙的腰,足下一点,飞离花园。
弦歌一惊,忙跟封怀昭赔不是,可一抬头,那人面上竟没有怒色,只是双目撑圆,震惊地看着桌上空杯,半晌才回过神,笑了。
“呵,我说什么来着,一样都是肉体凡胎,清高,还不都是装的。”说完,他又抚了抚自己的手背,低头思索一番,问道,“菱田,在哪里?”
弦歌眨了眨眼,如实回答:“在城西,白鹮川上游。”
原来计画没变,可,方才她一直从旁注意着春昙,没见他说起这个啊……
第31章 殢雨
洛予念余怒未消,径直往莞蒻岭飞。怀里的人忽然挣了挣,提醒他:“晴河。”
对了,还少个人,差点被气昏了头。
他急停,折返。
落进院子的时候,晴河正一个人乖乖坐在秋千上。
“公子!阿念!”她迎上来,歪歪头,指着春昙脚下,“公子,鞋子呢?”
洛予念低头,这才发觉春昙没有穿鞋,白净的袜就那么踩在凹凸不平的卵石路上。
怎会如此不仔细,连这都注意不到:“我回去拿……”他转身就要走,却被人一把抱住手臂。
春昙摇摇头,说,不要回去。
洛予念不知为何,莫名心浮气躁,他定了定神,也对,反正是要御剑的,不必走路,有没有鞋子都一样,何况,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封怀昭那嘴脸,免得克制不住出了手,给弦歌她们惹麻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