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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衿香(63)CP

作者: 蜜月 阅读记录

等日后他们回到沧沄,禀明师尊,他也不必再纠结让春昙拜在谁门下,他就亲自教他,不以师徒的名义。

他脑中忽然浮现许多画面,他和他一同在峭壁边打坐,一起在竹林中练剑,一起下山历练。春昙喜欢养动物,他们可以一同寻一只灵宠长久地养在身边,到了可以收徒的年纪,就去外门,或者路边捡个天赋异禀的小娃娃栽培……

道侣。

蓦地想到这个词,洛予念心头一阵悸动。

春昙还不知他此刻所想,正认认真真处理伤口。

裤腿小心翼翼卷起,他扯开兔耳,轻轻揭下一圈一圈米白棉纱,伤口很深,可里外里不过一日多,便已不再继续流血,微微外翻的皮肉也在努力自动粘合,就像洛予念自己说的那样,修士的确与常人不一样,无需如此悉心的呵护。

可春昙却依旧不肯偷懒,拿温湿的帕子替他擦净,吹干,上药时不忘提醒:“会痛,你忍一忍。”

他的手法极其轻柔,几乎没有痛感,但痒,伤口周遭,粟皮乍起一大片,倏就蔓到腿根,还跃跃欲试,要蹿升到更高的地方。

洛予念又察觉到灵力流转的异常,丹田滞涩,连同经脉一到微微发热的感觉,与昨夜有些雷同,包扎时,春昙的指腹不免碰到他的皮肤,每碰一次,他的心便要跟着抖一次。

怕不是残余的药力未消……他不敢随意理气,更不能继续注视眼前的人,忙望向别处。

抬头便是药柜,于是他从最高一层开始,依次在心里默念抽匣上标贴的药名,白芷,丁香,薏仁,甘草……念经一般逐层念过去,那奇异的,勾人心痒的热也随之按捺下去。

他默默松一口气,目光最终停留在药柜前的琴上。

箜篌不多见,他平生只见过两把,弦歌那把小巧些,琴头雕凤首,琴颈宛如优雅的鹤颈,可完全环抱于怀中。

而这一把却大不少,木座宽而平,立在身侧,像一段弯曲老树,沉静温厚,虽挪动不便,可琴声却更悠远。

琴颈上浮雕不知名藤蔓,繁茂花叶描了金,因岁月磨砺变得斑驳,灯火映照下,泛出的光断断续续,像撒入一把星子,它看上去,要远比春昙的年岁更长。

“这琴,是你家人留下的?”他随口问。

春昙手一顿,点点头,依旧童心未泯地留了个双耳结在他腿上。

拉下裤脚,收起药罐,那人洗过手才蹲到箜篌面前,手指轻轻扫过一排弦,余波荡漾,他说:是我父亲的。

“是他教你弹琴?”洛予念走过去,蹲到他身边。

“对,小时候,他手柄手教我的。”春昙盯着琴弦的震动,视线微微涣散,无意识弹出了几句旋律,正是当初在雪阳弹奏的那曲《回澜引》。

可此曲指法纷繁,似是不小心牵动伤处,春昙手一抖,一缩,视线又重新凝聚。

洛予念一惊,旋即拽过他的手,拆开纱布,掌心竟又渗出血来。

春昙却浑然不在意,眼一弯,笑出几分落寞:“但我不及他万一。倒是弦歌,她勤勉些,算得了我父亲几分真传。在雪阳,你听过的。”

洛予念一怔,看了他一眼,旋即低下头:“嗯……”

原来,弦歌的琴,也是他父亲所授,所以,她与他,竟是青梅竹马么,难怪,所有人都称他一句公子,唯独弦歌可以叫他的小字……不止如此,她甚至将女儿托付给他教养。

“阿念。”春昙歪歪头,“在想什么?”

“没什么。”洛予念凝神,低头,以灵力拢住春昙的手,这伤明明不很深,白日里已经止了血,上了药,哪怕是凡人,也不至于动一动就破溃……想到这些都是自己间接造成的,洛予念尤其懊恼,为春昙的病和伤,更是为自己竟如此与弦歌斤斤计较,乱了心思,实属不该。

“去睡吧,热才退,不要掉以轻心。”

春昙眨了眨眼,没说什么,乖乖趿上鞋,一步三回头往卧房走,确信他有跟上。

爬上床,洛予念帮他拉起被子,忽而被他抓住袖口:“要回去了?”

洛予念笑了笑,坐到榻边,将他两只手都掌心向上塞进被子里去:“不走,我在这里陪你。”

榻前整洁,他席地而坐,双手结子午诀,合了眼皮,三息入静。

然而床榻上的人却迟迟不睡,入静后,感官更敏锐,他听到那人不均匀的呼吸声,听到悄悄翻身的窸窸窣窣,甚至听到睫毛眨动的微响。

一睁眼,那人果然侧躺着,正目不转睛看他。

洛予念叹了口气:“怎么不睡?”

“睡不着。”春昙满脸无辜,“吵到你了?那,我不动。”

“没有。”洛予念摇头,也默默看着他。

“所以,你每天都要这样……”他停下想了想,“炼气吗?”

“对。”

“要练多久?”

“不一定。”

春昙忽然向后挪了挪,拍了拍空出的半个枕头。

洛予念迟疑了片刻才爬上去,和衣侧躺,两只手规规矩矩抱在身前。

“那,除了炼气,还要做什么?”春昙问。

洛予念被他问住:“其实,也没什么……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在修炼。师兄们偶尔有事外出,我也会代他们去外门,监督弟子们练剑。”

“你有很多师兄吗?”

洛予念摇摇头:“还活着的,只有两个师兄和一个师姐。”

“那原本呢?”春昙凑近了些,好像对他乏善可陈的过往很有兴趣,于是洛予念也挖空心思,将这些讲的生动一些。

“原本,还有两个。一个是四师兄洛熙川,你知道的,还有另一个,是沈佑的堂哥,叫沈崝。其实当年,正是沈师兄从外门发现了我颇具资质,我差一点就变成他的徒弟,可带我去禀明掌门的时候,我却被掌门一眼相中,师尊原本已经不收徒了,硬是破了例,将我收进门去……那之后没多久,四师兄就出事了,沈师兄也……师尊因此闭关。虽然行过拜过礼,也叫她一句师尊,但我与她其实没见过几次,尤其是那件事发生后,每每见到我,她都会忍不住唉声叹气……大师兄说,是因为我总让他想起四师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