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人嫌重生后不当怨种了(61)
饶春白:“有了指挥使的话,我就放心了。”
又与指挥使一阵客套,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了。
饶春白其实心知肚明,匿名举报之人无非就是徐宁与明离,可他并没有证据,也不知道这两人的目的究竟为何,只能先按兵不动。
不过现在得到了指挥使这一句话,他心中有底,只待徐宁明离漏出马脚,再便宜行事。
等到指挥使离去,饶春白一转头,瞧见危衡站在二楼,隐于黑暗中,容貌模糊不清,唯有一双眼睛锐利。
像是蛰伏在沙漠中的孤狼,在枯燥漫长的等待中,终于见到了他的猎物。
“不是你。”危衡说,“镜子里的,不是你。”
饶春白一怔,反问:“怎么不是我?”
镜子里的,与他有八分相似。
就算是他自己站在那里,一时间都分辨不出。
危衡执拗地说:“反正不是。”
危衡一眼就能认出,镜子里的不是饶春白,更准确的说是,不是现在的饶春白。
守在饶春白身边多年,绝对不会认错的。
他见过饶春白年少鲜衣怒马,意气风发;也见过师父死后,落魄伤心;更见过为了几个师弟勤勤恳恳,不辞辛苦的样子……
不管是哪种,都没出现过镜子里那样。
危衡的心一点点地收紧了。
并非是怀疑,而是……心疼。
镜子里的饶春白看起来很累,很痛苦。两鬓生白,目光落寞,不复年少时的清澈动人。
是经历了什么,才会变成这样?
危衡想问,又不敢问。
在漫长的沉默中,两人的视线轻轻一触。危衡的眼瞳暗金,像是一滩深泉,暗藏了太多的情绪。
最终还是饶春白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:“如果,在某一天,我无依无靠,落魄潦倒,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,你会做什么?”
危衡冷冷吐出一个字:“不。”
“我不会去想这种事。”
光是想想,就让他不能呼吸。
饶春白上前一步,扶住楼梯扶手,仰头往上看。不依不饶地说:“只是如果。”
危衡的呼吸停滞了片刻:“我会找到你。”暗金色的眼瞳中透着一道冷光,“然后,杀了他们。”
饶春白没有问“他们”是谁。
危衡也没有说,呼吸逐渐粗重起来,像是想到话中的画面,手指收紧,竟硬生生地捏下了楼梯扶手的一截。
木屑飞溅,深深嵌入掌心,一点也察觉不到疼痛。
饶春白伸手,按上了危衡紧绷着的手臂,低声安抚:“不会了,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。”
手掌下的肌肤缓缓放松,突然一把巨力袭来,饶春白被拥入一个结实炽热的胸膛,抱得结结实实的,就像是对待珍宝,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旁人夺走了。
他的珍宝,别人却弃若敝履。
饶春白想要说什么,所有言语都淹没在了唇齿间,最后他一个字都没说,只是靠在了危衡的肩膀上,静静地听着心跳声。
一下,又一下。
时间仿佛凝滞在此刻。
日月流转,也不知过了多久,危衡的肩膀才缓缓放松了下来。
“我不能没有你。”他说。
饶春白的第一反应竟然是,没想到危衡这么硬的嘴巴里还能说出正常的话。
而后失笑,低低“嗯”了一声:“我知道。”
是夜。
烛蜡滚滚而落。
饶春白难得做了一场梦。
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做梦,他梦见了一片白茫茫的雪,寒冬腊月,滴水成冰。
寒意似乎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,让人化作冰雕,动弹不得。
梦中的视角很奇怪,视野高高在上,纵览无遗。
低头一看,一道身影躺在雪地中。
消瘦病弱,苍白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。躺在哪里许久,雪落在他的身上,几乎与雪景融为一体。
饶春白怔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地上躺着的是上一世的他。
上一世,他病痛缠身求助无门,被所有人嫌弃厌恶,最终悄无声息地死于一场大雪之中。
是危衡替他收敛了尸骨。
正想着,便见危衡从远处奔袭而来。
上一世的危衡看起来比现在更加沉稳,脸颊如刀刻般,眼窝深深凹陷下去,一眼看去,就让人知其凶厉。
此时,危衡背负长刀,单膝跪在雪地中,一点都感觉不到冷,将被雪冻得通红的手指抚摸上了他的脸颊。
饶春白知道,那是一张很丑陋的脸。
在病痛的折磨下,变得疯狂狭隘,不再像他自己。
可偏偏就是面对这么一张脸,危衡看起来没有一点嫌恶,反倒是小心翼翼地拂去了风霜,将他搂入怀中。
危衡抱着他,在雪地中留下了一步又一步的脚印。
走的很慢,但是很稳。
像是漂泊在外的游子,终于寻到了他的归乡。
关于上一世的记忆到此为止,但梦境并没有在这里迎来结局。
时间被拨动。
他看见危衡一人一刀,站在了顾长然的面前。
彼时,顾长然已经成了剑尊,一剑破万法,高高在上,无人能敌。
可再锋利的剑,也挡不住危衡的脚步,纵然剑气锐利伤痕累累,一步一个血印,也未曾动摇一瞬。
面对巍峨的高山,与数不清的飞剑,他只说了三个字。
“你该死。”
顾长然都没将这个落魄的男人放在眼里,只是轻飘飘地出了一剑。
想象中血溅三尺的画面没有出现。
危衡的刀很快。
快到可以斩落剑尊手中的剑。
可能是刀快,也可能是当上剑尊以后日日懈怠沉迷于他人的宏伟与应酬中,没有饶春白的督促与勉励,拿起剑的时候,再也没有往日的锐气。